其短於理處極多,亦可以為理不明,而不幸能文之戒。如欲敘事雄深雅健,可以當史筆之任,當直學《史記》、《西漢書》。先讀真西山《文章正宗》,及湯東澗所選者,然後熟看班、馬全史。此乃作紀載垂世之文,不可不學。後生學文,先能展開滂沛,後欲收斂簡古甚易。若一下便學簡古,後欲展開作大篇,難矣。若未忘場屋,欲學策,以我平日得於《四書》者為本,更守平日所學文法,更略看漢唐策、陸宣公奏議、朱子封事書疏、宋名臣奏議、範文正公、王臨川、蘇東坡萬言書、策略、策別等,學陳利害則得矣。況性理、治道、製度三者已下工夫,亦不患於無以答所問矣。雖今日時務得失,亦須詳究。欲學經問,直以《大學》、《中庸或問》為法,平日既讀《四書注》,及讀看性理文字,又不患於無本矣。欲學經義,亦仿《或問》文體,用朱子《貢舉私議》之說,接《貢舉私議》雲"令應舉人各占兩家以上","將來答意,則以本說為主,而旁通他說以辨其是非,則洽經者不敢妄牽己意,而必有據依矣。"又雲"使治經者必守家法,命題者必依章句,答義者必通貢經文,條舉眾說,而斷以己意,當更寫卷之式,明著問目之文,而疏其上下文,通約三十字以上,次列所治之說,而論其意,次又旁引他說,而以己意反複辨析,以求至當之歸。但令直論聖賢本意,與其施用之實,不必如今日分段破題。
對偶敷衍之體,每道隻限五六百字以上。至於舊例經義,禁引史傳,乃王氏末流之弊,皆當有以正之。"此《私議》之說也。竊謂今之試中經義,既用張庭堅體,亦不得不略仿之也。考試者是亦不思之甚也。張庭堅體已具冒原講證結,特未如宋末所謂文妖經賊之弊耳,致使累舉所取程文,未嚐有一篇能盡依今製,明舉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說者。此皆考官不能推明設科初意,預防末流輕淺虛衍之弊,致使舉舉相承,以中為式。今日鄉試經義,欲如初舉方希願《禮記》義者,不可得矣。科製明白,不拘格律,蓋欲學者直寫胸中所學耳,奈何陰用冒原講證結格律,死守而不變?安得上務實學,得實材為國家用,而為科目增重哉!因著私論於此,以待能陳於上者取焉。如自朝廷議修學校教法,以輔賓興之製,則此弊息矣。假如《書》義仿張體,以蔡《傳》之說為終篇主意,如論破然。如《傳》辭已精緊而括盡題意,則就用之為起;或略而泠,則以其意自做,次略衍開;次入題發明以結之;次原題題下再提起前綱主意,曆提上下經文而歸重此題;次反覆敷演,或正演,或反演,或正引事證,或反引事證,繳歸主意;次結,或入講腹提問逐節所主之說,所以釋此章之意,如孔穎達疏文釋注之體,逐節發明其說,援引以證之,繳歸主意,後節如前,又總論以結之。如《易》,又旁通所主,次一家說,又發明其異者而論斷之,又握引以證之結之,次兼用注疏,論其得失而斷之證之結之。
平日既熟讀經傳,又不患於無本矣,此亦姑言其大略耳,在作者自有活法,直寫平日所得經旨,無不可者。元設料條製,既雲作義不拘格律,則自可依《貢舉私議》法,此則最妙。如不得已,用張庭堅體,亦須守傳注,議論確實,不鑿不浮可也。欲學古賦,讀《離騷》已見前,更看讀《楚辭》後語,並韓、柳所作句法韻度,則已得之。欲得著題命意間架,辭語縝密而有議論,為科舉用,則當擇《文選》中漢、魏諸賦、《七發》及《晉問》熟看。大率近世文章視古漸弱,其運意則縝密於前,但於《文選》、《文粹》、《文鑒》觀之便見。欲學古體製、誥、章、表,讀《文章正宗辭命類》,及選看王臨川、曾南豐、蘇東坡、汪龍溪、周平園《宏辭總類》等體。四六章表以王臨川、鄧潤甫、曾南豐、蘇求坡、汪龍溪、周平園、陸放翁、劉後村及《宏辭總類》為式。其四六表體,今縱未能盡見諸家全集,選抄亦須得舊本翰苑新書觀之,則見諸家之體,且並得其編定事料,為用作科舉文字之法。用西山法。
讀看近經問文字九日,作一日。
讀看近經義文字九日,作一日。
讀看古賦九日,作一日。
讀看策九日,作一日。
作他文皆然。文體既熟,旋增作文日數。大抵作文辦料識格,在於平日。此用剡源戴氏法。及作文之日,得題即放膽,此用疊山謝氏法。立定主意,便布置間架,以平日所見,一筆掃就,卻旋改可也。如此則筆力不餒。作文以主意為將軍,轉換開闔,如行軍之必由將軍號令。句則其裨將,字則其兵卒,事料則其器械。當使兵隨將轉,所以東坡答江陰葛延之萬裏徒步至儋耳求作文秘訣曰:"意而已。作文事料,散在經史子集,惟意足以攝之。"正此之謂。如通篇主意間架未定,臨期逐旋摹擬,用盡心力,不成文矣。切戒!
--仍以每日早飯前倍溫《四書》經注、《或問》、本經傳注、諸經正文,溫史。夜間考索製度書,溫看性理書,如前法。
專以二三年工學文之後,才二十二三歲,或二十四五歲,自此可以應舉矣。三場既成,卻旋明餘經,及作古文。餘經合讀合看諸書,已見於前。竊謂明《四書》本經,心用朱子讀法,必專用三年之功,夜止兼看性理書,並不得雜以他書,必以讀經空眼簿日填以自程。看史及學文,必在三年之外,所作經義,必盡依科製條舉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說而推明之。又必擇友舉行藍田呂氏《鄉約》之目,使德業相勸,過失相規,則學者平日皆知孰尚行實,惟恐得罪於多評,則讀書不為空言,而士習厚矣。必若此,然後可以仰稱科製經明行修,鄉黨稱其考弟,朋友服其信義之實,庶乎其賢材盛而治教興也,豈曰小補。古者大司徒以鄉三物救萬民而賓興之,未有不教而可以賓興者。方今聖朝科製明經,一主程、朱之說,使經術、理學,舉業三者合一,以開誌道之士,此誠今日學者之大幸,豈漢、唐、宋科目所能企其萬一。第因方今學校教法未立,不過隨其師之所知所能,以之為教為學。凡讀書才挾冊開卷,已準擬作程文,用則是未明道已計功,未正誼已謀利,其始不過因循苟且,失先後本末之宜而已,豈知此實儒之君子小人所由以分,其有害士習,乃如此之大。嗚呼!先賢教人格言大訓,何乃置之無用之地哉!敢私著於此,以待職教養者取焉。
右分年日程,一用朱子之意修之。如此讀書、學文皆辦,才二十二三歲,或二十四五歲。若緊著課程,又未必至此時也。雖前所雲失時失序者,不過更增二三年耳,大抵亦在三十歲前皆辦也。世之欲速好徑,失先後本末之序,雖曰讀書作文而白首無成者,可以觀矣。此法似乎迂闊,而收可必之功,如種之獲雲。
前所雲學文之後,方再明一經,出於不得已。才能作文之後,便補一經,不可遲,須是手自抄讀。其諸經抄法讀法並已見前。
其餘經史子集音義旁證等書,別見書目,今不備載。惟取旁證一二,日當觀省者,於末卷。
讀經之後當看全史一過。看張子、邵子、三胡、張南軒、呂東萊、真西山、魏鶴山、程、朱門人之書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