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海文還不時在自己的小本上記著什麼,爸爸講得更投入了:“第二點,航運業籌措資金是性質不同的另一要素。
早年,銀行界不像現在這樣熱烈歡迎押船貸款,是完全不準貸款給航運業,足以表示他們認為風險太大。
為求安全起見,銀行往往漠視船隻的營利能力,隻注意船隻本身的價值(一直算到折為廢鐵的價值),這種情形是不切實際的,需要改變過來。
所以我一開始不但選擇了定期租賃辦法,而且更注意租約保障,以確保固定收入,使自己和銀行都能滿意。
按照慣例,定期租船都是每月預付租金,我認為這樣定額付款不妨由租戶的銀行開出信用證來代替。
我把這計劃告訴香港彙豐銀行的總會計主任桑達士(Saunders)。
讓這計劃實現,可不容易。
我從外行學做航運,能達到成功,隻有多花時間並下苦工夫去研究。
有時間,晚上、周末我都看書學習,把握機會多與內行人士談話偷師。
買什麼類型的船,跟什麼人買,用什麼價錢買,這都是必須斟酌的問題,牽涉到詳細的技術和商業知識。
我從事航運業務最初幾年,曾經廣泛旅行,參觀船廠,訪問租戶、船舶買賣代理人和其他機構,親自征詢哪種類型、哪種噸位和規格的船隻需求最多。(當初不像現在,行業內雜誌也不多,科學地分析市場也缺乏,要靠自己去了解市場需求)
買賣船隻看來容易,實際上是極為棘手的難題。
1955年,我買進第一艘船之前,有一天在倫敦,一家極大的英國貿易公司的首腦約我到他辦公室。他的公司亦一向經營船務及船隻貸款,他自己則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巨子。
他說風聞我要買一艘舊船,我說是的。
他當即拉開抽屜,取出一艘戰時所造自由船的規格表。這艘船是由他屬下一家公司代理出賣。
我一看規格便說我認為這艘船不好。
他問理由何在?
我說:我到倫敦已有一個多星期,每個代理人都把那艘船的規格表給我看,足見那艘船的船東很難把它脫手,而且與市麵上兜售的其他船隻比起來,索價太高。
他很不高興,說道:你如果有意買這艘船,我可貸款給你。一麵又塞了幾張紙到我手裏。
我細看之後,覺得條件極為苛刻,正視著他說:照這個建議看來,是我借錢給你,倒不是你借錢給我了。
他簡直是攆了我出來。
數年後,他的船務生意有了困難,在退休時,吩咐繼承他事業的獨生女兒來跟我接洽,請我管理她公司的舊船,同時跟他們合夥做生意,那時候他知道了我的運作方式比他的穩健可靠。
航運管理可說是千頭萬緒,需要集中精神對付,而且要經常注意細節。
現代船隻經過高度精密的科技建造而成,在岸上和海上都有許多設備需要專門人才管理和操縱,一不注意,因缺乏經驗或稍有疏忽,就會肇事,造成生命死亡、船隻受創,更失去租金收入。而失去銀行信任,後果更大!
一艘沒有租金收入的船,與其說是資產,毋寧說是負累。
航運雖然有許多方麵可以保險,但是保‘無租金收入’的船的保險費很貴,而且在大多數情形之下,不能獲得十足賠償,很不合算。
選取最可靠的設備、周密的船員訓練、穩健的保養製度,尤其需要嚴密督促日常建造新船管理工作。充足的資金準備、良好的會計製度、有條理的內部管理和基本經驗並有實惠的生意頭腦,是船東成敗的極重要因素。我的分公司散布全世界各大城市,船隻滿布大海洋,海上和陸地的工作人員,都經常舉行安全專業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