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幾乎每次應酬後,總要與爸爸談到自己這樣那樣的看法、想法,像上麵提到的那兩件事,有時是動些腦筋,有時完全是孩子的直覺。不論有理無理,不管成熟還是幼稚,爸爸總想我快些成熟,快些懂事理。
“春雨潤物細無聲。”我待人處事的態度和水平,如果沒有爸爸的言傳身教,這一輩子就不能有這麼快的提高。
久而久之,覺得爸爸為人不簡單,他什麼都要自己學,而且他能站得高,看得遠,輕重分明,以事業成功為主題,而形成自己的觀點和主張。
確實,我身上千金小姐的嬌氣傲氣少些,敢做敢為的能力強些,與人相處常能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換位思考,因此,我能包容不同意見,理解許多問題,才能多交朋友。
我永遠忘不了1962年冬天:爸爸在日本造的第一條新船下水。
這條船名叫Eastern Sakura,即“東櫻”號,在日本北海道造船廠(Hakodate)建成下水。
那年我16歲,已經考上美國大學,即將去美國讀書。
爸爸要帶我到新船停靠的船塢主持下水儀式,他說:“陪慶,船在西方的詞典裏屬陰,所以,新船下水,都是請一位有名望的女性主持下水儀式,今天爸爸就請你。你媽媽和阿姨會來陪同。”
我心想:我可沒有名望,我隻是一個還沒跨進大學門檻、高中還未畢業的一隻醜小鴨,能有資格握起這把小銀斧頭?!我有點受寵若驚。此刻才領會到爸爸雖然日常批評我,教訓我,但心中是最疼我。
這條船是爸爸開辦航運公司以來造出的第一條新船,可以算是爸爸的環球公司同仁們發奮努力的一個新的裏程碑。爸爸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從媽媽的口中聽到了爸爸的心聲:“陪慶,你是爸爸和媽媽的第一個女兒,也是四個姐妹中第一個要離開家,遠去美國讀書,開始人生新一課的孩子。”
我至今才領會到爸爸您的目的,您讓我主持新船下水的儀式,一是相信我有積極向上的人生目標;二是希望我永遠記住這一天,讓自己的一生,就如爸爸的第一條新船一樣,永遠保持正確的航向!
爸爸,我一定不忘記你對我的希望和祝福。
那天,我心情激動地接過銀色小斧子,同時,一個大膽而富有魅力的點子突然冒出來,我興奮地大聲要求道:“不過,爸爸,請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姐妹中就你點子最多!”爸爸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說吧。”
“爸爸,你一定要答應讓我乘一次這條船!”
“乘船?這……”
“爸爸,你是不是想說這是運輸船,船上都是男人?”我早已猜準了爸爸的顧慮:“沒關係,我可以找一位女同學同乘這條船,爸爸請你答應吧!”
“好吧!”爸爸爽快地答應了。
新船下水儀式開始了,我舉起了手中的小銀斧,一揮手,砍斷了連接在船頭的一根繩子,一瓶香檳酒迎向大船飛起,準確地撞向船頭,酒瓶碎片落入海中。頓時,一個大彩球展開,從裏麵飛出一群白鴿和帶著絲帶的五彩氣球,雄壯有力的歌曲從岸邊的樂隊奏出,情景非常動人。爸媽、阿姨和參加儀式的朋友們都大力拍手,然後一一與爸爸和我握手恭賀。
瞬間,仿佛是我發射了一股無形的撼天動地的力量,推動著新船順著軌道緩緩地滑入大海,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掀起了巨大的白雪般的浪花!
我也非常激動,心中萬分感謝爸爸對我的信任、對我的關懷,但個性要強,口又硬,說不出感激的話。至今,我隻有默默地多謝爸爸給我的機會,這是他事業的裏程碑,也是我成長的裏程碑。數月後,我獨自離家赴美,就讀於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