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潔來亦潔去(2)(2 / 3)

他們說紅顏薄命,而女人一般用桃紅的胭脂,細細掩蓋原本蒼白的臉頰。在紛亂的塵世中,去感受平庸的快樂。張愛玲像飄蕩的霧氣,停歇在繁複的紅塵裏,冷眼旁觀的看著眾人追逐,迷茫。

時代是本這麼沉重的書,讀不透,看不穿,顛簸流離裏隻能繳械投降,張愛玲也投降了,但她投降得灑脫,投降得幹脆明了,她是善於將生活藝術化,又滿懷悲劇感;既是名門之後,又自稱小市民。她就是霧氣,帶著迷離的清香,遊離在俗與不俗的夾縫裏,正如她所說:“他們雖然不徹底,但究竟是認真的。他們沒有悲壯,隻有蒼涼。悲壯是一種完成,而蒼涼則是一種啟示。”

悲壯也好,蒼涼也罷,張愛玲的一生無疑是悲苦的,但當輕輕放下塵土,撒手而去的時候,張愛玲帶走了“蒼涼”,從此,“蒼涼”將是一個我們挪不動的形容詞;從此,都市裏的“愛情”該找另一個名詞來代替,我們都配不上這兩個字。因為我們的愛情裏麵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宛如原本清澈的水,被做成了可樂和飲料。

張愛玲走了,林式同是張愛玲指定的遺囑執行人,早在1992年就確定了的。她的遺囑亦非常簡單:一、一旦棄世,所有財產贈與宋淇夫婦;二、希望立即火化,不要殯殮儀式,如在內陸,骨灰撒在任何廣漠無人處。

張愛玲走了,走的時候一切囑托給了林式同。林黛玉也走了,走的時候告訴紫鵑,她的身子是幹淨的,好歹叫他們送她回去,表明了想和寶玉甚至賈家斷絕所有關係,離開此是非,汙濁之地。

凡塵中有太多的不盡如人意,做不了,做不好,那麼輕輕放手,不如歸去,亦是很好的途徑。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俗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離別之歌

花開花謝惜天定,人生人死淚沾襟,張愛玲死了。她曾經寫過一篇《童年無忌》,其中有一個小標題叫《弟弟》,那裏有對張子靜的讚美,亦有對他渾噩麻木的取笑。當年張子靜看過後,沒有生氣,更沒有覺得那裏有“寒冷的悲哀”。直到9月9日中秋節那天,已經是74歲老人的張子靜得知姐姐張愛玲離開人世的消息時,一連幾天都恍恍惚惚,宛若靈魂追逐姐姐的腳步,妄圖再多一些交接,多一些相守,然而縱還是不能如願的。其實他曾經給張愛玲寫過信,希望她回來看看,可張愛玲看到信中太多哀求她幫助的句子,倍感無力,婉言謝絕了。

張愛玲去世了,張子靜找到了那篇《弟弟》,隻看一行,眼淚就忍不住奪眶而出。他一生悲苦懦弱,沒有姐姐那樣堅定的翅膀,沒有姐姐那樣灑脫的獨孤,他就是秋季中的牽牛花,沒有籬笆的支撐就會飄然而落。他掙紮著,盼望著,希望有一天可以離開父親,跟母親和姐姐一起生活,哪怕隻有一日也不枉此生了,可命運戲弄,母親走了,如今姐姐也走了,他心底的那份孤單,絕望,無人與訴,無人了解。

而從那天開始,他決定要給姐姐寫點東西,後來,他寫了《我的姐姐張愛玲》。算緬懷嗎?也許是,但在張子靜身上我們看到了更多的悲哀,身為弱者注定要被人欺淩,這個世界充滿著現實與爭鬥,你沒有張愛玲的雅致,就要有一身能抵擋風雨的鎧甲,否則就是為你抹了同情的眼淚又能如何?像《士兵突擊》中所演,如果沒有班長的那一吼,許三多可能永遠站不起來,所以,別叫別人瞧不起你,站起來,砸啊!

人生的舞台是屬於強者的,命運的巨輪都偏向有能力的人。當我們徘徊在迷茫裏,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向何方的時候,強者早已拿起了刀槍,往自己確定的方向衝鋒,所以必定比你早達到目標,比你更容易獲得成功,獲得快樂。

快樂是心靈的產物,張愛玲快樂,因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這生活要有物質來保證,強者得到是以這個為最簡單,最直接的衡量標準,所以當他們揮金如土,享受人生的時候,請不要輕易嘲笑,因為在某一時候,那也叫能力。

並不是感受花香的時候才能充實,並不是雨灑過碧波的時候才有輕靈。這一切都是一種思想意境的追尋,我們丟不掉,所以將這份淡雅的美好保留到心底。而站在我們麵前的,畢竟是個紛亂的塵世,被俗氣所包裹,所以隻能先填飽了肚子才能有閑情雅致來欣賞這份美好。

張愛玲的一生滄桑而絢麗多彩,生於亂世,長在陰暗之家,從小受盡折磨,她宛如風雨裏挺拔的鬆樹,屹立不倒。上帝終於起了憐憫之心,將女子祈望得到的東西都堆放在她的眼前,才華,盛名,財富,還有愛情,那裏風是甜的,雨是醉的。可時光流逝,不是張愛玲太貪心,而是命運太戲弄,它將一樣一樣費力抽離,每抽一下都是血肉模糊,支離破碎。張愛玲開得最美最豔的時候也走到了盡頭。她隻能逃避,過了將近30年的孤島生活,不想見到更多的人,聽到雜亂的聲音,而這樣的“偏執”,使她最後逃避到死亡裏,並在一個星期後才被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