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連縱離橫(1 / 3)

在革命勝利的最初兩年內,納賽爾及其同伴們的工作重心主要集中於新政權的鞏固和解決英埃矛盾上。此後,在國際政治風暴的考驗和磨煉中,納賽爾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較為係統的外交策略。主要內容有:獨立自主的不結盟外交;阿拉伯國家緊密團結以維護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麵的集體利益;堅定不移地同以色列作鬥爭;尋求不附帶任何政治條件的經濟援助和軍事援助等。

阿拉伯聯合是納賽爾外交戰略的核心。納賽爾是第一位從阿拉伯世界地緣政治出發考慮問題的阿拉伯領導人。他比其他人更為強烈地意識到:雖然阿拉伯國家的政治製度可能不盡相同,但隻要大家看到現實的共同利益並在政策上加以協調,就能夠憑借其優越的戰略地位和豐富的石油資源同世界大國獲得討價還價的有利條件。這體現了他長期以來對阿拉伯民族事業的強烈的民族責任感。納賽爾不僅已經意識到阿拉伯國家的支持對埃及的安全具有重要意義,還格外地看到埃及作為最大的阿拉伯國家、伊斯蘭教中心,地跨亞非所具有的特殊地位。有些西方學者認為,納賽爾的關於埃及在阿拉伯國家、穆斯林世界、非洲這三個“圈子”中的地位作用的論述與英國的“三環外交”在性質上無甚差別,隻不過充滿了對帝國主義的痛恨和阿拉伯悲慘曆史的悲憤。納賽爾的上述思想必然要與以色列、英美等大國及阿拉伯內部的非誌同道合者發生衝突。

由於強調埃及在中東事務中的領導作用,納賽爾的外交政策也受到了其他阿拉伯大國的反對。他同伊拉克總理賽義德的分歧,特別是對《巴格達條約》的爭吵就集中反映了這一點。納賽爾認為:中東防禦體係應建立在埃及領導下的阿拉伯集體安全條約的基礎上,該體係對西方保持善意的中立,這樣,西方為了獲取在中東的最大限度的利益就能提供援助,幫助阿拉伯國家壯大軍事力量。納賽爾的目標是要取得類似於印度的地位,即在保持外交和軍事的獨立和不結盟的條件下,在經濟利益、軍事組織乃至意識形態上與西方緊密聯係。這清楚地表明,納賽爾最初對英美等西方大國是抱有很大幻想的。但賽義德的步子邁得更快、更遠。他設想建立一個直接依靠西方支持的新的中東防禦體係,該體係要與美國的“北部防線”連接起來。“北部防線”是杜勒斯的中東防禦戰略,矛頭直指蘇聯。內容是:在巴基斯坦、伊朗、土耳其之間建立聯盟,以聯盟條約和軍事基地完成對蘇聯和中國的環形包圍。賽義德之所以看重美國的可依賴地位,部分原因為伊拉克是靠蘇聯最近的阿拉伯國家,在當時冷戰體製下,他無法也無意保持中立。阿拉伯國家的自身弱點決定了所謂阿拉伯集體安全條約不過是一張空文,唯有依靠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才能確保伊拉克的安全。賽義德下麵的一段話揭示了他與納賽爾的分歧根源。“他沒能懂得西方無法容忍蘇聯在中東的影響。他沒能意識到西方不會允許阿拉伯國家保持中立,這個地區對西方極其重要,西方不可能作出這種蠢事。他不明白中東在經濟上與西方密不可分——例如,中東的石油無法在其他地區找到如此廣闊的市場。盡管納賽爾曾是個軍人,他忽視了如果阿拉伯國家與西方為敵,蘇聯並不能保護它們這樣一種軍事事實……”可見,納賽爾同賽義德的爭執本質上是冷戰條件下的外交路線之爭,是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還是同阿拉伯國家以外的大國結盟。1954年9月15日,兩人在開羅舉行會談,雙方見解相差甚遠,並加深了誤解。

1955年初,賽義德作出了決定性舉措。1月12日,伊拉克與土耳其發表《巴格達公報》,宣稱兩國已達成協議,並將盡快簽定共同防禦條約,雙方希望該地區“其他有同樣願望的國家”一起參加,雙方將“盡力促使那些國家和他們同時簽署這項條約”。3月,英伊兩國就新的軍事協定作了最後修改,4月4日正式生效。英國同時宣稱它將堅決遵守《巴格達條約》(《土伊協定》)。納賽爾對此怒不可遏,指責這種分裂阿拉伯聯盟,屈從於西方的行徑。令他惱火的是:伊拉克不僅和土耳其一起成了同英國多邊聯盟的核心,進而與北約掛鉤,而且還慫恿其他阿拉伯國家參加,這有可能使阿拉伯世界的政治中心轉到巴格達,而削弱開羅的地位。

1955年1月22日,納賽爾在開羅主持召開了阿拉伯國家總理會議,目的是譴責伊拉克的“背叛”行為並取得一個拒絕同本地區以外的國家簽約的宣言。賽義德隻派了一個代表團參加,他強硬地表示:“我不是納賽爾麾下的一個士兵,請轉告他,我永遠不會對他唯命是從。”會議上,納賽爾堅持不懈地闡述自己的觀點:美國和英國作為土耳其的北約夥伴決不會支持阿拉伯人反對以色列;相反地,土耳其則很有可能被拉去同以色列結盟,因此《巴格達條約》是蓄謀已久的陰謀。阿拉伯同盟體係固然虛弱,但這恰恰需要加強,而非繼續被削弱。由於“我們的戰略地位、資源和人力對他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因此“隻要我們大家團結一致,終究會迫使西方列強同我們達成協議的”。納賽爾的主張引起了很大反響,但還是不足以改變許多人的暖昧態度。特別是作為焦點的敘利亞,雖然同意不與外國國家結盟,但它不譴責伊拉克,也不反對訂立條約。總理級會議於2月6日結束,最終未能作出任何決定。可以想見,這種結果會令納賽爾多麼沮喪,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阿拉伯兄弟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他並不排除同西方進行防禦合作直至結盟的可能,但要以阿拉伯團結,不成為西方小夥伴為前提。他的阿拉伯同僚們口頭上讚美統一,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的虛偽使納賽爾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