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餘水灘,就是再可疑也不值得驚動劉信,不過劉河卻是繞不過去了。因為要追查清楚餘水灘上那突然出現的山寨勢力,需要用到一些資深老衙役,隻有他們才有足夠的門路和手段,在保持效率的同時還能保持調查的隱秘性。像之前兩天天那般,趁著衙役們巡視之時順便查問些事情,還能走人情私下請托,可要查清一處勢力的底細,要的人可是不少,這再要陳宮私自下令可就不合規矩了。
劉信執掌武陵之初便已委劉河兼掌五曹掾史,掌管武陵上下司刑律法相關,隨著劉信在武陵權勢日隆,為了偷懶,更是直接弄出了一個相當於集如今高院院長、最高檢察長、公安局長為一身的法刑錄事由劉河擔任,劉河自此名正言順地接掌了武陵上下三千衙役差人。
就是陳宮身為武陵長史,文官吏員之首,要調動衙役差人,也必須循正軌途徑行文劉河,得劉河蓋印回文通過方可。這既是人情世故,也是規章製度,更是劉信權威。
調查餘水灘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查的畢竟是一方勢力,雖然不一定要把對方底細查個底朝天,要動用的人手照樣不少。武陵因為漢蠻混居,經常會因各自習俗和本身需求而造成衝突,即使沙摩柯入職官府,身份地位及聲望權勢水漲船高,劉信也是一力行駛懷柔政策,是讓漢蠻關係改善了不少,可衝突仍舊時有發生。
以武陵上下,連文帶武才三千編製的衙役差人,對比武陵國之地廣人多,劉河手下從來都是人手緊缺的狀態,隻憑一紙公文,不把緣由說清,陳宮也還真怕劉河不肯借他人手。
思慮及此,又看了看案幾上堆著的十多份本應由劉信處理,卻不知為何扔在了這裏的緊要公文,陳宮不再猶豫,拿起臨時征調人手的文書,起身便出了門口,隻對門口小吏交代一句“有公事便叫殿下處理”後,便直往劉河辦公之處走去。
“此案犯人辯駁合情合理,不見破綻,又未曾搜得凶器,現場也未曾詳查,隻因衙役趕到是犯人滯留現場,再憑一二鄰人口供,法曹便就此定罪實在太過草率。發回重審,再命法曹嚴加詳查。”
還沒走到公房門口,陳宮就聽見一把柔糯的聲音,用著不容置疑的嚴肅語氣在發號施令。
“此案證人證詞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為何法曹還會以此為依據判決犯人有罪?立即發回嚴查!”
“此案在逃犯人平日多有助人義舉,行事正派,此番因惡霸欺壓過甚憤而殺人,案發後鄉鄰多有仗義出言者,此通緝令發下去讓當地法曹先留著,命賊曹再在鄉人間細查,無所得再行發出。”
“黔陽所請增兵剿滅山賊,將此公文連同當地賊曹緝捕城中內應所得供詞速速轉送淩校尉處,不得有誤。”
……
一個個差人從劉河公房中急衝衝跑出,在這秋意漸爽的時節,他們每個人卻都是汗透重衫,其公務之繁忙可見一斑。
“唉喲……,哪個……陳、陳長史。”
突然,一個差人跑得太急,混沒看見就在麵前的陳宮,是一頭撞到了他身上,手中公文掉落一地。本就因為連日忙於辦差而心火大燥的差人,張口就像破口大罵那不長眼盡會擋路的家夥。可等他抬起頭來,看清那人竟是陳宮時,他卻又當場被嚇得心底一涼,張口結結巴巴地連道歉都說不出來。
陳宮看了看麵前那差人額頭上猛往外冒,也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的樣子,也不說話,隻是彎下腰來撿起了地上的兩份文書,輕輕遞到差人麵前。
差人小心翼翼地接過文書,他的手還在抖著,陳宮卻已走過了他的身旁。用眼角餘光偷望了背後一眼,就見陳宮走入了劉河的公房。差人的心裏更加忐忑了,他不知道陳宮是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也不知道陳宮是不是足夠陰險,可他最想知道的隻是陳宮會不會給他小鞋穿。
“龐暉你還呆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去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