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沙沱,我想說說他的對手——裴東來。盡管沙沱最後時說裴東來根本沒有資格跟他比,他更不屑於跟裴東來比,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書中一直在盡心竭力地偵破焚屍案的的確是裴東來。相比之下,裴東來是小人物,沙沱也是小人物,他們倆可以算作是一個層次的人,所以我要為裴東來正名,他完全有資格跟沙陀一比。不過,正如狄仁傑所說的那樣,他們勝負未分,即使最終裴東來將沙沱捉拿歸案,但這其中很難排除沙沱有意為之的因素。所以說,書中他們二人才是真正的對手。但是,裴東來卻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在他的眼裏,他的對手隻有一個,那就是狄仁傑。
在武則天、狄仁傑以及上官靜兒麵前,裴東來都是個小人物,地位很低,甚至沒有直接向武則天進言的機會。可就是這樣的地位,也是他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爭取來的。他是個苦命的人,天生的白化病讓他遭到了家人的遺棄,好在裴公然收養了他,並送他去拜師學藝,不想,裴家卻在一夜間被六道組織滅門。裴東來從此背負家仇,完全靠自己的斷案才華得到了洛陽神探的稱號,並在薛勇死後開始掌管大理寺。這樣的成長經曆必然使他的性格變得孤傲和要強。
他是蔑視權貴的,除了天後外,他對其他人包括國師和上官靜兒在內都是不恭敬的。在仵作房,仵作見上官靜兒後要禮拜,而他卻一直看著狄仁傑,完全沒把尚宮大人放在眼裏。在通天浮屠,他向上官靜兒提出聯手時,必然認為他們之間的地位沒有什麼差異,而對方的回答卻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書中寫道,此時的他就像一隻眼神肅殺的獵鷹,林的這個比喻十分貼切,他就是一隻鷹,一隻習慣高高在上孤獨翱翔的鷹。他不允許任何人對他的尊嚴的侵犯,於是他立刻做出了回擊,戲耍了上官靜兒一通。
鷹是屬於天空的,它藐視地麵上的一切,包括那個所謂的通天神探。那個糟老頭剛一回來就壓在了裴東來的頭上,這讓他情何以堪?所以,他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沒有在大理寺恭迎高高在上的欽差,而是選擇仵作房來直接向狄仁傑發起挑戰。他要跟狄仁傑比個高低,全書中他都在暗自較勁。乍一見麵,他就出口不遜,直言狄仁傑“不過如此”。緊接著就是大打出手,盡管他明白狄仁傑是在教他,可他並不接受,反而回敬了一個問題。當狄仁傑向他詢問案情進展時,他一再緘口,也是在跟狄仁傑較勁,生怕對方搶了先。第二次見沙沱那段,他終於搶先了一步,不想狄仁傑卻隨後來到,這讓他很不痛快,幾句冷言冷語便完全暴露了他的心思。
此時的他年少輕狂,很像八年前的狄仁傑,而經曆了八年沉寂的狄仁傑要比他沉穩淡然了許多。既然是要比,那我就把狄仁傑的一係列反應也說說。其實,狄仁傑並無與裴東來一較高下的心思,早在牢獄裏,他就說過,希望這個洛陽神探可以做的長一些。所以當裴東來口出不遜時,他卻在稱讚他。當裴東來不願向他透露案情進展時,他卻為了鼓舞士氣道出了凶手的作案手段。在第二次見沙沱時,麵對裴東來的冷漠,他一口一個裴兄,並完全沒有搶先的意思。在鬼城水戰時,也是他提醒的裴東來“小心水底”。而當裴東來被抓住後,依上官靜兒的想法是去稟告天後,發兵剿滅,若真如此的話,裴東來必死無疑,幸好狄仁傑及時趕到,阻止了上官靜兒,並設法救下了即將赴死的裴東來。
麵對狄仁傑的如此這般,裴東來不是塊石頭,心理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直到從秘道歸來,他已然有了破解焚屍案的把握,才跟狄仁傑說起案情,最後還打斷了狄仁傑的話,要求由他來當麵揭穿凶手的真麵目。以他的縝密心思,怎麼會覺察不到其實自始至終狄仁傑一直都在讓著他。此時,已經經曆了那許多的磨難,他的心底大概早已少了當初的那些桀驁,隻不過是想給自己留一些顏麵罷了。隨後,當狄仁傑話未說完就吐出毒血時,他那句關心的話已是溫暖了許多,這時他已經被狄仁傑所感動,誰高誰低對於他已經無所謂了。而如此孤傲的他,卻能親口說出自己能力有限,並將父仇托付給狄仁傑,這讓我一瞬間改變了之前對他的看法,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當我讀到他心中大駭望向狄仁傑時,我每每會停頓下來,因為我能夠真切地感受到,這個曾經傲慢無禮的男子已經開始懂得謙遜,開始信賴麵前的長者。而當他說出那句心憂天下的話時,他已然不再是那個將仇恨淩駕於一切之上的懵懂少年了。是的,在經曆生死磨難後,他成熟了,在他的身上我讀到了自己,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聽了他的話,狄仁傑笑了,我不知道這裏麵包含了多少對裴東來的讚許。我忽然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那一次相視間的淺淺一笑,一個是曾經的通天神探,一個是現今的洛陽神探,一場鬥智鬥勇在所難免,而破案之後,必然是相逢一笑泯恩仇,隻剩下彼此間的惺惺相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