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心中一動。
高文胤又道:“防患未然,我們也不能忽略夷族,他們生性狡猾多變,我們若是親自聯盟,他們必定有所顧忌說不定還會敲詐我們一筆,既然如此,我們便等他們上門來求。兵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將軍還記得當年自己曾放過一個死囚的孩子?”
葉安心中一驚,當初攻打夷族的時候,自己的確放過一個夷族小孩,但這件事卻不曾提過。
“這事也是我後來聽……先皇說的,是將軍手下有人彙報的吧。”高文胤似是無意道。
葉安頓了頓忽抬頭:“謝謝你。”
高文胤低著頭又道:“後來……我們也隻是有意提攜幾句,他現在也是手握重權,將軍是他的救命恩人,當可以寫一封信給他,他必有所會應。”
葉安詫異,心中忽的生出一種感覺,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少年似乎所有人都看錯了,他不是隻有賢德一麵更有修羅般的一麵,“你早已猜到有今天?”
高文胤輕笑一聲,“自然不知,不過就是像將軍說的先埋一顆棋子罷了,總會有一天用的上。”
葉安低下頭看不清神色,一直沒說話的謝澤玉忽然開口,“我從不知你還有這般想法。”
“不過是來到這裏以後有感而發。我也就會說幾句話罷了,正真的還要靠幾位將軍。”他頓了頓又道:“既然今日說出來了,我便在提醒將軍一句,將軍治軍森嚴,手下將士萬千總免不了一些宵小之輩,何不……精簡一些挑選出幾萬將士,組成一支隸屬於自己的軍隊。我知以前將軍是忌諱,可現在戰事又起,這種軍隊往往是發揮作用最大的。”
葉安眉頭動了動。
屋外月色斑斕,清風嫋嫋,正是好時節。暢園中那扇破敗的門還在吱呀吱呀的叫個不停,不歇不休。
廢皇起身顫巍巍的從門後拖來一個木條,抬手間一陣風吹來,一片綠葉緩緩飄落在他手上,看了片刻……嫩綠的顏色竟刺的他眼睜不開來,他抬手終是頂住了門,身子又晃了晃,隻是關一個門便如此吃力。
這暢園陰冷的可怕每到晚上便有人忽然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尖質問:為什麼害死我,聲音中透出些淒慘,到後來那些曾經死在他手上的人,竟然全數來討命。
他歎口氣,轉身躺在床上。
恍惚中又想起那年,父皇還在母後依舊笑的溫暖,兄弟三人還是談天說地的年齡,那天月色正好,三人撐著夜色偷跑進禦花園,頭枕滿院花草嘴裏叼著一根微甜的草莖。
他歎口氣,這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卻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喉嚨中有些苦澀,想要起身找一杯水,動動手指終是沒有力氣。
他睜眼在閉眼,卻發現自己竟站在水中,水如月,映著一張笑顏。桃花春風美人麵,伸出手去觸摸卻發現自己一身白衣手握折扇,低頭水中映著年輕的少年。
美人啟唇微笑嫣然萬千,少年舉步執手肩並肩。
終於……他見到她。
※※※
昏暗的天色從四周籠罩過來,便是最後一抹投在窗戶上的餘色也消失,香爐中冉冉升起薄幕色。一天又一天,葉荼剪著燭火長久的歎息一聲。
門吱呀一聲打開,采青進來小心翼翼的遲疑道:“暢園中的那位死了。”
葉荼手中的剪子一顫,連著蠟燭芯也被剪下來,屋中忽然黑下來。采青發出“啊”一聲,接著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她摸著黑在箱子中重新找出一根蠟燭,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著後,一手托著一手半擋著重新放在桌上。
蠟燭可再點燃,人卻一去不返。
重新點燃的蠟燭在葉荼眼中慢慢變的模糊,她愣了片刻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說是今天早上發現的,昨天皇上心血來潮去見他都好好的,今天早上有宮人去看時怎麼也叫不醒,才知已經去了。”
恍惚中想起皇後生辰那日,自己偷眼看見他伸出手眼中滿是期待的迎向皇後,臉上的表情透出幾分緊張、幾分期待甚至還有點點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