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禁使我們想起魯迅在《摩羅詩力說》中引用勃蘭兌斯所言對密克微支詩篇《死人之祭奠》的評介:“惟吾神靈,已嗅血腥,一?而起,有如血蝠(Vampire),欲人血也。喝血喝血,複仇,複仇!仇吾屠伯!天意如是,固報矣;即不如是,亦報爾!報複詩華,蓋萃於是,使神不之直,則彼且自報之耳。”周作人所引詩文悲涼淒清,魯迅所引詩句震耳發聵,兩者雖然一柔一剛,但都表明了勃蘭兌斯對波蘭文學獨具慧眼之處,也說明了他對波蘭文學的介紹之於五四文學家的重要影響。
最後需要指出的是除芬蘭、丹麥外,周作人又在《論文章之意義暨其使命因及中國近時論文之失》和《哀弦篇》中提到了波希米亞、保加利亞、亞美尼亞等弱小民族,稱其“雖彈丸黑子之地,亦均文風淵朗,足以自雄”。(鍾叔河,卷3,1998:4)推崇之至,溢於言表。
值得一提的還有周作人在《哀弦篇》中對猶太作家的介紹。我們知道,猶太人是希伯來人的後裔,屬以色列民族。公元1、2世紀羅馬帝國統治期間,絕大多數猶太人被趕出居住地巴勒斯坦,流散到歐洲等世界各地,直到1948年才恢複成立以色列國。在此以前,歐洲猶太人一直受到來自各方麵的深重壓迫,這樣猶太民族的境遇也引起了我國五四文學家的同情,猶太民族中優秀的作家也受到了他們的關注,正如茅盾先生所言:
猶太人現在是被壓製的民族;他們受人唾罵,鞭打,所以他們的文學自然而然的都成了同情於第四階級的文章。他們有宗教,他們對宗教的信仰極堅,因而對於將來的信仰也極堅,雖然是在“濕漉漉的抹布”生活裏,意誌終不懈怠,精神終不頹喪,《禁食節》裏便含著這種思想。
周作人對於猶太人也抱有一樣的同情心,他在《哀弦篇》中首先引用了拜倫的《希伯來小調》(Hebrew Melodies)一詩:“狐狸有窟,鷓鴣有巢,民有鄉土,以色列人獨餘邱墓。”接下來分兩派對新希伯來詩人作了詳細的介紹:一是迦理爾派,一是西班牙派。前者以詩人迦理爾(Kalir)得名,迦理爾生於公元9世紀,一生詩作200餘篇,多詠歎故國,如其中一首寫道:“神聽吾言,拯此下民,複昔日葡萄之園,斥生客而去之,扶什翁廢門,複吾民故土也。”顧名思義,西班牙派詩人都居住在西班牙境內,其代表人物是哈思陀(Chasdai Shaprut),與迦理爾屬同時代人。哈氏著名詩篇有《什翁之詩》,其中寫道:“孰能為吾先導以訪靈跡乎?是昔天使照臨古德之地也。又孰能假吾羽翼以返故鄉乎?俾歌吟吾得息倦足於廢墟也。”(鍾叔河,卷8,1998:364)
關於周作人對猶太民族文學的介紹,我們會注意到這樣一種現象,盡管周作人也譯介過新猶太作家的作品,如賓斯奇的戲劇《被幸福遺忘的人們》等,但他所選擇的大都是年代較為久遠的作家。然而就這些作家的作品而言,我們仍不能否認其現實意義,因為在周氏看來,它們都具有反抗壓迫的人道主義或愛國主義的主題,而這一點與“被損害民族的文學”運動的宗旨恰恰是合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