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沫若回到日本。
他來到東京,立即去找達夫。
那時,達夫因胃病住進了東京駿河台杏雲病院,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沫若走進病室,隻見達夫正坐在床上看書。久別重逢,兩人的四隻手緊握在一起,半晌說不出話來,正是“十年別淚知多少,不知相逢淚更多”。達夫與沫若已有整整六年沒見麵,此時相見,分外親熱。當晚,沫若在病院中住了一夜,兩人促膝長談。彼此很多看法都是一致的。達夫對文學的熱情尤其令沫若感動。兩人初步商定: 雜誌定名“創造”。郭沫若事後說:“我看到他這種熱情,覺得到東京的目的是已經達到了。”⑥
第二天,兩人攜手登臨坐落在病院附近的俄羅斯正教的尼哥拉斯圓教堂。這次重逢,使達夫與沫若的感情大大加深。達夫的小說《友情和胃病》就是以這次重逢為生活素材的。
沫若告辭後,達夫立即辦了出院手續。
6月8日,在達夫第二改盛館的住所召開會議。與會者有郭沫若、張資平、何畏、徐祖正等人。初夏時分,天氣已經很熱了。在這間六鋪土席大的小房子裏,一群熱愛文學的年輕人熱烈地討論著。雖然又擠又熱,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興致。
達夫作為東道主,首先發言:“我們早就盼望有這樣一次盛會了。沫若兄終於來到我們中間,主持大局。我們先聽聽他的高見。”久病初愈,達夫蒼白、瘦削的臉上泛出些許紅光。
大家注視著年長的沫若。隻見他抬手扶扶眼鏡,天庭飽滿的額頭洋溢著智慧的光芒。
“我們今天主要商量辦刊物的事。前一段時間我回了趟上海,此事總算有了眉目。關於刊物名稱,我與達夫談過,想取名《創造》,意思是我們要以創造者的姿態,努力創造一個光明的世界!”
沫若的話音剛落,立即博得一片掌聲。大家都興奮地議論“創造”這名起得好。
沫若接著說:“現在的問題是稿件不足。這事還得請眾位弟兄鼎力相助。”
何畏、徐祖正等人紛紛表態支持。達夫欣喜地看著大家,原本憂鬱的臉上綻出了笑容。
沫若轉過頭來。“達夫,別光聽別人說話。你也得寫些稿子。”他對達夫的創作才華極為欣賞。
“放心吧,我恐怕要不止提供一篇小說。我爭取寫出一些像樣的東西。”
“一言為定。”沫若重重地拍了一下達夫的肩膀。
他們圍繞著《創造》談了許多。決定暫定為季刊,等將來稿源充足,再出月刊乃至周報。約好回去後各自分頭行動,早日把稿件湊齊,愈早愈好。
在達夫寓所召開的這次會議,標誌著一個極有影響的新文學社團——創造社的正式誕生。
7月初,郭沫若又匆匆離開日本趕回上海,籌劃《創造季刊》的出版事宜。臨行前,他收到達夫的一封信。信中除了為他祝福,希望他盡快圓了大家的“創造夢”外,還真誠地告誡他,“回到上海去不要為流俗所汙”,更不要“拋別在海外的妻子”。當時,沫若早已在日本與佐藤富子戀愛結婚,並有了和兒、博兒兩個孩子。
郭沫若在上海仍住在泰東圖書局編輯所裏。小小的一間房充當臥室兼辦公室,還與一個姓王的編輯合住。沫若從日本帶來很多稿子,有自己的手稿,有創造社同人的作品,也有朋友推薦的詩文。他每天大量看稿,加緊工作。
置身於十裏洋場,郭沫若心情越來越煩悶。無聊的應酬,虛偽的人際關係,繁瑣的辦事程序,使他身心疲憊不堪。兩個月過去了,《創造季刊》還沒理出個頭緒來。他漸漸明白,像他這樣的人,想在上海靠著文筆吃飯、養家,未免太僭分了。現下隻有趕緊去日本,繼續未完成的學業,按期拿到文憑,這樣將來找工作才有保障。那麼,手裏的這攤工作交給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