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跋 回到“一個人的西域”(2 / 3)

假如,他真那麼做了,古代文明,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希臘神話,也許會超越其民族性和地域性,而具有普世性,中國傳統的《山海經》世界,或為其一部分。

但命運的蓋頭,要等時間來揭開。亞曆山大來早了,世界還沒有準備好,等到愷撒呼籲時,已是十二兩黃金買一鎊絲,這世界,已被絲綢誘惑得“天下熙熙”了。

對於絲,羅馬人猜想,某樹生白絨,用梳子一梳理,就變成絲。或曰小動物,比金龜子大兩倍,八隻腳,養五年,方能吐絲,將自己纏起來,用其殘骸可以抽絲。

這樣猜來,還不算太離譜,兩說相結合,桑和蠶,似乎都有了。本來,歐人之於東方,所求香料,更甚於絲綢。然,何不稱“香料之路”,而名“絲綢之路”?蓋以香料,雖為日用所需,但其為物,天然有餘而人文不足,文明尚欠火候,故難為當時代表。

而絲綢,作為物質文明的質料,它那麼柔軟,貼於人體似乎都會被體溫融化,又那麼透明,穿著它仿佛沒穿衣服,而是換了光昌流麗的皮膚,最宜於人體藝術。

如此人體藝術,引起哲人嫉妒:這些所謂的衣服,既不蔽體,也不遮羞,女人穿上它,便發誓自己並非赤身裸體,其實別人並不相信她的話。人們花費巨資,從不知名的國家進口絲綢,而損害了貿易,卻隻是為了讓我們的貴婦人在公共場合,能像在她們的房間一樣,裸體接待情人。

而湯因比的選擇,既非人體藝術,亦非所謂絲路;他緊盯著文明的去處,看不同的文明及其個體,在同一地區,在無政府狀態下,如何相互衝突,又怎樣和平共處。

就這樣,他發現了西域,唐朝時的西域,那是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的西域,是個人主義的個體帶著多樣化的文明從異地到這裏來趕集的西域。如果說,漢之西域,還是個神話與曆史交錯的世界,那麼唐朝時的西域,已成為藝術與信仰普世化的天下,貫穿了這兩個時期的,不僅有一根物質文明的紐帶——絲綢,還有一根精神文明的紐帶——個人主義。

西域屬於個體,國與國之間,有的是自由個體的飛地,而個體與個體,天然便趨於契約關係,就此而言,市場化是個體存在的最好方式。不信,請看本書作者,打起背包,獨行西域,居然安步當車。可他走著走著,就有人開車到他身邊,衝他喊:上車吧!他一上車,又對他說:15元。他眼沒眨,就“嗯”了一聲。就這樣,行了一程又一程,過了一地又一地。

看來,個體之間的契約關係和信用原則,是可以放之四海的,所以,我們說“搞好市場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不,本書的作者,在路上,就碰到了一位名叫買買提明的維吾爾族男子,兩人的關係,就是從市場化開始的。作者想搭車,向過往車輛招手,前麵那輛車開過去了,緊接著的後麵一輛在他跟前停下,向他報了一個價,他還沒應承,就讓他上車了。車上,那個名叫買買提明的司機告訴他,前麵那輛開過去的車也是他家的,他們在跑運輸呢。

兩人在市場經濟裏,可謂如魚得水,真是“帝力於我何有哉”!

想當年那西域,豈非正是如此?兩國之間,就不這麼簡單,國家利益比個人利益複雜,國家當然要講信用,但信用原則要服從主權原則,為了主權原則,可以兵不厭詐。

作者隨身帶著兩本書: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和瑞典人斯文赫定的《亞洲腹地旅行記》,兩書記載的,都是他們一個人的西域,作者追隨他們,亦走向一個人的西域。

唐僧西天取經,取回來的,本來是他一個人的《聖經》,後來,王朝參與了,就轉化為國家主義的《聖經》。還有那個瑞典人斯文赫定,他來亞洲腹地旅行,起初也是一個人的旅行,想通過旅行來驗證他那位德國老師費迪南·馮·李希霍芬提出的“絲綢之路”,他用的方法,一是考古,尋找遺址遺跡,為此,他發現了樓蘭古城;二是繪製地圖,尤其是西藏地圖,完善了歐洲地理學的知識體係。他一個人的西域,使絲路成為了新的文藝複興運動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