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以保險單為契據來經營的賭押,已經形成一門保險行業;早先,更確切地說,它是賭博中的一種,而且,如它所應得的那樣很遭人蔑視,在許多方麵都帶有欺騙的性質。然而,戰爭卻帶來了許多可供賭押的事物,例如,未卜勝敗的攻城、戰役、戰鬥和條約等等,這就使賭押聲譽鵲起,有人特意為之成立了專門的營業所,使這門生意興隆到驚人的程度,大大撈了一把,尤其是開營業所的人更發了財,所以,據人們估算,關於二次圍攻裏末利克①的賭押,勝敗兩方押的賭注不下於二十萬鎊。
①裏末利克是愛爾蘭的城市,1688年英國資產階級迎立威廉第三為王,該城為廢王詹姆斯二世的最後一個據點,於1691年為英軍所占,愛爾蘭遂為英國征服。
這門行當是怎麼經營的?它通過什麼詭計和伎倆得以變成一門行業的,人們為什麼糊塗到迷戀於這種玩意?闡明這些問題並不是一件難事。
據我看來,愛好新奇是推動它風行的第一副車輪,我毋需討論這種新奇玩意的魔力。賭押是一種嶄新的東西,至少在倫敦交易所裏是這樣;有幾個人曾以詹姆斯國王②能否複辟成功來打賭,結果被政府抓住這個機會,按照他們的罪過給了他們應得的懲處。於是,這類賭押便第一次在公共話題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②指詹姆斯二世。
我曾聽詹姆斯國王時代的一個書商說過:“如果你想讓一本書暢銷,頂好讓它給公共劊子手當眾焚燒一次。”無疑,這個人把利潤看得比名譽還重,然而,一般人卻最喜歡幹那些似乎是違法的事,所以這門行業看來恰恰因為被人看作是非法的而得以風行。
這門行業越來越興隆了,先是在交易所裏,然後蔓延到咖啡館,它成長了,直到商業界的蟊賊——掮客們掌握了它以後,專門經營賭押的特殊營業所便紛紛成立,而且,這些場所天天門庭成市,應接不暇。
這些營業所問世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就和“馬車夫聚集所”或者城裏的任何賭館一樣,擠滿了騙子和囮子,在那裏,有的人專門裝出一付有經濟信用的模樣,讓開營業所的人真把他當成有經濟信用的人,他盡管連一個四辨士的角子都還不起,然而,一借卻是若幹基尼①,並在保險單上簽字,直到他在打賭時以很大的讓步為條件而取得三、四百鎊現金,於是,他就不惜冒險一試了。如果贏了,他便發了財;如果輸了,倒使隻輸了這麼多錢的他比以往更好,因為你想討債麼,他便在法學協會或衙門裏恭候著您的大駕哩。
①1663至1813年間英國發行的一種金幣的名稱,一基尼等於二十一先令。
但是,除了這些交易界的小偷以外,還有一種萬無一失地贏錢的法門,這種方法運用起來顯得比較誠實,可是一點也少不了耍手腕,賭徒和營業所老板串通一氣,可以用這種方法下大注,並做出很大的讓步,往往仍能穩操勝算。
譬如,法蘭德斯或其他地方有一座城市在戰爭中被圍攻;或許,在圍攻的初期城防很鞏固,有解圍的可能,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座城一定能堅守多少多少天,甚至壓根兒就不會失陷。假設某個賭徒有兩三個同黨,營業所老板往往是其中之一。這夥人針對認為該城會陷落的說法,力保它能夠堅守若幹若幹時日,在做出很大讓步的條件下同人打賭。這種手法繼續賣弄一星期左右,隨即一反其道,他們雖然表麵上依然堅持原來的看法,而營業所老板暗地裏卻想法把別人附和他們說城市不會陷落而做出讓步的挑賭完全承應下來;這樣一來,他們起初做出的讓步就輕易地得到了保障,而這種看法在一般人當中卻傳播開了,人們紛粉以該城不會陷落來打賭。於是,他們想法把為此做出讓步的一切挑賭統統接受下來,而他們自己表麵上仍然做出讓步的挑賭,簽下保險單,可是這樣打賭的雙方往往都是同夥人,直到他們承應下來的賭注一倍於自己開初下的賭注為止。此後,他們立刻又倒向另一邊,而以該城非陷落不可來挑賭,直到起初所做的全部讓步都抵銷為止;通過這種手法,如果該城陷落了,他們就能贏得二三千鎊左右,如果該城守法了,他們也不是輸家。
經驗告訴我們,十座城就有九座是被順利進占的,而不是被硬攻下的。戰爭的技藝已經如此進步,我們的將軍們又是如此謹慎,所以一支軍隊除非完全有把握能夠持久圍城以外,很少圍攻一座城池,而一座城如無外援也很少能夠守得住。
假使我說城市不會陷落,先以五百鎊對二百鎊和某甲打賭,這樣就騙得某乙和我以五千鎊對二千鎊做同樣的打賭;然後,我再低估圍城的風聲,造成一對一打賭的局麵,我以二千鎊和某丙打賭城市不會陷落;顯然,用這種方法的結果不外乎是:
如果城市沒有陷落,則我贏二千二百鎊,輸二千鎊;如果城市陷落了,則我贏五千鎊,輸二千五百鎊。
這是一種有一定法門的賭博,有這麼一手花招準會穩操左券,因為無論任何個人或者一夥人都能夠運用手段改變賭注的讓步多寡,從那些隻勇於冒險而無機智的人的口袋裏掏出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