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頓總統圖書館風雨中開館
2004年11月18日,就在克裏競選失敗兩周後——民主黨內的一些人仍舊認為他們是在為比爾·克林頓的性醜聞買單——此時,威廉·傑斐遜·克林頓總統圖書館兼博物館於徹骨寒冷、傾盆暴雨中在美國阿肯色州首府小石城開館。
比爾·克林頓接受心髒搭橋手術剛滿兩個月,看起來還有些憔悴,他的頭發被雨淋濕後緊緊貼在頭上。他那蓬鬆而富有彈性的標誌性發型現在看起來就如同羅斯·佩羅花兩美元修剪過的難看發型一樣。
可能是覺得這場暴雨不會持續太久,那些人才作出如此糟糕的決定——將開放日定在今天,時間為兩個半小時,而且是在戶外舉行。“從來都沒被淋得這麼濕過,衣服全貼在了身上,”林恩·卡特勒說。1
克林頓“到那兒也沒什麼事情要做”,菲爾·史蒂芬尼說,“他並沒有做好去那兒的準備”。2
“唉,下著雨,他又該病了,”賈尼絲·科爾尼說,“要知道,他來圖書館時病還沒有完全好……他坐在雨中,一直到會議結束……很多人都覺得他不會來,但是他自己怎麼會錯過這個機會呢?” 3
克林頓總統選擇了紐約的建築師吉姆·波爾夏克和波爾夏克合夥建築師事務所的理查德·奧爾科特,他們打算在小石城工業區內一塊26英畝的土地上建造一座方形圖書館,該圖書館半懸於阿肯色河(Arkansas River)上,意在與附近的大橋和鐵路橋交相輝映。有人將它形象地比做一個移動式家園,而另一些人認為它完美地實現了“向二十一世紀跨越的夢想”,不管怎樣,這讓比爾·克林頓又有了一個可以誇耀的資本。4
那時在為《阿肯色民主黨人公報》撰寫社論的卡恩·韋伯就屬於前一組人——他將圖書館描述為“踩著高蹺的拖車”,又像是“安放在河邊的老掉牙的電話亭”,但是對於圖書館內部,韋伯說,“非常漂亮,裏麵到處都亮堂堂的”。5
2000年,在克林頓還沒有卸任時,他就勸說當時的小石城市長吉姆·戴利參加下一屆市長競選,那樣在圖書館舉行落成典禮時,他還可以坐在市長的位置上。戴利記得他與總統的對話:“總統說:‘那樣,在我的總統圖書館開館的時候,我就不需要再邀請其他市長了。’我答應道:‘遵命,總統先生。’” 6
克林頓仍然需要戴利在政治上做一些事情,原因在於並不是所有的當地人都希望建設這座圖書館。就在克林頓離開白宮之前,他邀請戴利夫婦在林肯臥室住了一宿。那一晚,戴利夫婦並沒有睡多少覺,不過,與在小石城所經受的那些不眠夜(由於《阿肯色民主黨人公報》對克林頓進行的猛烈抨擊)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戴利擔心報紙中有關克林頓圖書館的刺耳報道會激怒總統,從而致使總統改變將圖書館建在小石城的計劃,而將其建在阿肯色大學主校址所在的費耶特維爾,或者將其建在紐約或華盛頓。“我們一直都有這種擔心,擔心圖書館被從我們手中奪走。”
另外,戴利尤其擔心的是當地報紙對克林頓繼續進行狂轟濫炸式的抨擊,保羅·格林伯格是《阿肯色民主黨人公報》專欄作家和社論版編輯,他曾獲得普利策獎。三十年來,格林伯格一直瞧不起克林頓,而且他還造出一個據說讓克林頓極為痛恨的詞——“滑頭威利。”(譯者注:Willie是William 的昵稱。)
格林伯格和助手卡恩·韋伯在戴利決定為克林頓圖書館劃出建築用地之後就辭了職。早已離開了報社的韋伯說,他和格林伯格都“不讚同未經公眾投票,就利用公園和動物園經費購買這塊26英畝的土地”。韋伯稱這樣做是一場“強奸民意”的“騙局”。編輯們希望進行公民投票,但是韋伯認為,戴利擔心投票會對克林頓不利。“這時正處於莫妮卡·萊溫斯基醜聞的風口浪尖……克林頓在阿肯色州的形象呈現兩個極端,我想他們會擔心地說:‘噢,上帝!如果我們對克林頓圖書館進行投票的話,就會遭到否決的。’” 8
戴利夫婦在白宮的那天下午,克林頓與他們匆匆見了一麵,克林頓說他有一些會議要開,他說:“你們隨時等我的消息,我會去找你們,晚會兒見。”克林頓想讓戴利夫婦看一下建築圖紙。那天晚上,他們特別想睡覺——開玩笑地將一張便條掛在林肯臥室的門上,告訴來訪者他們已經入睡,但在晚上大概十一點或十一點半的時候,克林頓總統穿著牛仔褲和休閑襯衫過來了。“他手裏拿著建築示意圖和建築平麵圖,‘啪’地一聲將圖紙扔在床上,將它們攤開,然後就開始談論圖書館的各個部分和他的觀點,並告訴我們他有多麼激動。” 9
圖書館落成典禮的前一天是典型的晚秋天氣,讓人感覺非常舒服,而在落成典禮的那一天,裏昂·帕內塔回憶說,從早上“雨就開始下,一直不停,這種情況我從來沒見過”。他說,克林頓看起來很難過,很多人議論紛紛,“那天天氣讓他特別沮喪,在他一生中如此重要的一個場合……而且他還邀請了很多人到場,大批名流都將出席,但是老天突然拚命地下起雨來,我敢說那時他一定煩得要命”。10
蘇茜·湯普金斯·布依爾回憶說,克林頓在他“有生之年最後一次重大場合”上看起來“特別沮喪”。11 薩拉·威爾遜也有同樣的印象:“克林頓說的其中一句話就是:‘因為現在大家都打著傘,我無法看到各位的臉。’” 12
卡恩·韋伯說,另一個能暗示那天有多“悲慘”的情況就是,“我是在U2樂隊演唱的過程中離開的,在那兒我很難受,實在堅持不下去了”。13 波諾唱了《締造美國之手》這首歌。勞倫斯·漢密爾頓是在百老彙唱歌的阿肯色本地人,當天也進行了表演。(出席的好萊塢明星包括芭芭拉·史翠珊,特德·丹森,羅賓·威廉姆斯,凱文·斯佩西和摩根·弗雷曼等。)
對於克林頓的忠實分子來說,這是一次重聚——租賃了一架飛機,將那些前白宮職員從華盛頓帶到了小石城——他們在2001年布什就職典禮後就沒有再見過。約翰·愛默生稱這次聚會就如同“我們的就職聚會”。14
很多共和黨人也到場了,包括最令人痛恨的卡爾·洛夫,他被布什稱做大勝克裏的“設計師”,現在依然聲名顯赫。一些民主黨人,如蘇茜·湯普金斯·布依爾,認為共和黨人是在“炫耀……就像大選後那樣沾沾自喜地走下台”。15
除克林頓之外,另兩位前總統,吉米·卡特和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也出席了這次典禮。(卡特為1980年他將古巴難民送往阿肯色州的查菲堡致使克林頓在州長競選中失敗向克林頓表達了遲到的歉意。)16
看到克林頓總統站起來準備講話,臉上泛起了一些昔日的容光,他的朋友們都鬆了一口氣。米奇·伊巴拉和他母親坐在一起,說這位前總統“很勇敢”。克林頓對他母親點頭示意:“此刻,我想起了我的母親弗吉尼亞·凱利,她以前經常說,雨就是液體的陽光。” 17
克林頓看起來再度恢複了精神,並且在之後的幾個晚上相繼參加了幾次聚會。蘇茜和馬克·布依爾在酒吧主持了一次聚會,但十點就離開了。而克林頓在十點半出現在該酒吧,“迫不及待的樣子”,馬克·布依爾說。18 林恩·卡特勒說這次聚會對他來說“很不容易”,即使是在感覺不舒服的時候,“他也不想過早地離開聚會。” 19
克林頓總統圖書館設施一流,沒有偷工減料,對此克林頓感到非常滿意。吉米·卡特中心耗費了2600萬美元建造而成,羅納德·裏根圖書館耗費了5700萬美元,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的圖書館耗費8300萬美元,而比爾·克林頓的圖書館則耗資1.65億美元,包括其基金會的辦公室和圖書館頂樓的一棟豪華公寓,並配有一個生態環保的屋頂花園。這座圖書館裝修得非常漂亮,出於克林頓在阿肯色的朋友卡吉·霍克斯米斯*之手。20
另外,克林頓看到博物館內的展覽品後也感到非常高興。保羅·格林伯格從另一方麵進行評價說:“莫妮卡·萊溫斯基事件幾乎被克林頓圖書館所掩蓋,由於克林頓所取得的重大成就,這一醜聞事件被描述為一次右翼陰謀。克林頓總統圖書館把對克林頓的讚譽推到了極致。”同時他的圖書館倒也是個“聽室內音樂的好去處”。22
對於這個滿是破舊不堪的倉庫和鐵路車場的區域來說,稱這座圖書館為“經濟引擎”也很恰當。卡恩·韋伯稱“開發了城市的另一端……這裏原是一片荒地”。根據圖書館工作人員的統計,2006年接待遊客279278人次(隻有裏根圖書館接待的遊客比它多),因此韋伯也稱它是“有巨大吸引力的旅遊景點”。
剛一破土動工,吉姆·戴利說,“我們就看到一些建築拔地而起”——閣樓公寓,還有一個本來打算遷到芝加哥的國際性組織將機構建在了克林頓圖書館附近一塊25英畝的土地上。由於建設這座圖書館,小石城吸引了更多項目;正如戴利所說,一些演講者,如老比爾·蓋茨,特德·特納,邁克·布隆伯格等人,“來到我們這裏,發現我們這座城市已經不像某個政客在幾年前所說的那樣,貧窮又發展緩慢,現在這座城市已經高樓林立,並且還可以明顯看出我們的城市正在不斷進步。” 戴利估計,自從宣布建設圖書館以來,“僅在市中心區域,公共投資和私人投資可能從10.5億上升到20億美元。” 24
隻要克林頓還參與國際國內事務,戴利說,隻要他還與阿肯色州有聯係——盡管他已是世界知名人士——他的總統圖書館就將“產生效益”。克林頓每月來圖書館一次,有時在其公寓內住一宿,有時和朋友待在一起,有時根本不在這過夜,而是飛往國內或國外的下一個目的地。25
卡恩·韋伯說他知道克林頓什麼時候在小石城,因為通常報紙中都會有報道。“比爾絕對是個阿肯色人,我想他深深地熱愛這個州,但是現在這裏對他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了,他的生活在別處。”韋伯說,當地人“起初認為克林頓將他的圖書館建在小石城,他就會像他當州長時那樣不時光顧百老彙大街上的麥當勞餐廳,但他們很快發現這種想法是錯誤的”。26
圖書館落成典禮那天發生了一件值得永久銘記的事情——克林頓與1992年大選中被其擊敗的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之間友誼的種子生根發芽了。赫伯特·沃克·布什的助手羅恩·考夫曼回憶說,“這種奇怪”關係在前總統布什站起來發言時——他的兒子喬治·沃克·布什當時也在場——就開始了。老布什在講話結束時特別推崇他的繼任者,考夫曼說,並且使在場的大部分克林頓迷淚流滿麵。27
“比爾·克林頓所做的一切表明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政治家,”前總統老布什說,“克林頓在任時,整個國家都目睹了他卓越的才智……克林頓總統不是那種輕易言敗的人,他的幕僚們說過一句非常有名的話——如果克林頓是泰坦尼克號,那麼沉沒的將是冰山。”
“相信我,”第41任總統布什接著說,“而我是經曆過艱難才明白這些的。在阿肯色這裏,你可能會說他在學習如何成為零售政治領域的薩姆·沃爾頓。”
布什的話逗得眾人哈哈大笑,然後他接著說:“本著友善、溫和的精神,我早已原諒了他。在你們離開白宮之後,發生了一係列事情。首先是抗議的人群確實變得不再令人失望。政敵們曾一度要成為朋友。對於曾經在白宮生活過的人來說,他們之間有著一種不可避免的關係,將他們結合在一起。” 28
考夫曼認為克林頓承擔了大部分改變這種關係的任務:“比爾·克林頓曾致力於改變這種關係。”在這之後,第一位布什總統就告訴考夫曼:“克林頓特別熱情親切,而且他也獲得了這裏每個人的好評。” 29
約翰·愛默生說,這兩位前總統在落成典禮前後這些天裏經常“談論到深更半夜”,並且“住在圖書館內”。30卡恩·韋伯將這種友誼歸功於赫伯特·沃克·布什,他達到了一種境界——他好像不再在乎人們如何看待他了。31
即使是那些通過公共事務頻道(C-SPAN)觀看此次比爾·克林頓圖書館開放典禮的人們,也能看出這位前總統有些不對勁。2004年的感恩節,希拉裏邀請特裏·麥克奧利弗及其家人與她和比爾在多米尼加共和國的蓬塔卡納遊玩,克林頓夫婦在那兒可以住用胡裏奧·伊格萊西亞斯的海濱別墅。麥克奧利弗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就像“奧斯卡”穿著奧斯卡·德拉倫塔服裝,乘著高爾夫球車去參觀(奧斯卡·德拉倫塔的時裝發布會)一樣,住在由奧斯卡·德拉倫塔裝飾的別墅內的克林頓夫婦和麥克奧利弗夫婦去拜訪了同樣由奧斯卡·德拉倫塔設計的沙灘別墅內的芭蕾舞大師米哈伊爾·巴裏什尼科夫。克林頓在打了12洞高爾夫之後就停下來小憩了一會兒,而且在海灘上散步回來,經風一吹就感到渾身發冷,麥克奧利弗就覺出他的這位朋友有些不對勁。32
喬治·沃克·布什在克林頓圖書館落成典禮上講話時,開玩笑似地稱讚了這位比自己小一個月的“政界元老”。同時,布什也指出克林頓“對美國的服務並未結束”。33
2004年12月26日,印度洋發生了海嘯,巨大的海浪襲擊了亞洲和非洲的部分地區,12個國家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這場40年來最強烈的地震海嘯使這些地區的狀況更加惡化。當時的喬治·沃克·布什總統要求他父親和比爾·克林頓發起募捐活動,以幫助災民——27.5萬人死亡,另外100萬人無家可歸。34這兩位總統皈依於非政府組織,如紅十字會,這些組織負責大災留下的地麵工作。
希拉裏堅持要求比爾·克林頓在同意去工作之前應該看看醫生。他們發現克林頓的左肺下半葉出現了損傷。他的朋友約翰·愛默生說,克林頓告訴他他的問題是“積累的液體有拳頭那麼大……靠近心髒,需要將液體從肺部釋放出來。” 35為克林頓做搭橋手術的醫生將他的狀況描述為“包裹在發炎的疤痕組織中的陷閉肺”。這是在向克林頓發出警告,但是他卻想和老布什一起接受這次委任,他的醫生也同意了將手術推遲到他完成這次任務之後。36
克林頓總感覺很疲倦,而老布什卻充滿活力,雖然他已經80歲了。他們來到白宮麵見總統,然後他倆就去了那些遭受海嘯破壞國家的大使館進行慰問,他們在吊唁薄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並表達了他們對未來的良好祝願。
接下來,在令人疲憊的兩天半的旅程中,他們首先對毀壞程度進行了評估。在泰國,他們在普吉島上一個接待遊客的度假勝地度過一宿,這裏蓬勃發展的旅遊業受到了嚴重影響。接著,他們去了印度尼西亞,並察訪了亞齊省和受到重創的港口城市班達亞齊,隨後會見了印度尼西亞總統,然後去了斯裏蘭卡,在科倫坡稍作停留,最後到達馬爾代夫。37
他們的技術顧問和同行夥伴是美國國際開發署的高級職業事務官馬克·沃德——他本是一位律師,但放棄了華盛頓律師的工作,加入了駐外事務處。沃德比克林頓年輕十歲,他將為這兩位前總統做向導,視此次經曆為其20年公共服務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38
同時陪同隨行的還有沃德在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工作的同行、幾名記者以及兩位前總統自己的助手。克林頓帶著他的朋友羅恩·伯克爾和他自己的攝影師。39
他們在加利福尼亞的伯班克機場會合,在那裏,一架副總統乘坐的白宮噴氣式飛機等著他們。“飛機很舒適,”沃德說,“但是沒有‘空軍一號’專機大……因此隻能放下一張床,顯然他們已經就誰睡在床上進行過討論,最後結果是布什總統睡在床上。我比較了解他們,我敢說他們彼此都希望將床讓給對方。”
克林頓在五個月前剛做過一次大手術,而且他明白回來後他將麵對更多的手術。在長途行程中,他必須使商務艙的斜椅保持平衡。飛機在伯班克機場和泰國普吉島加了兩次油。布什總統帶了一個充氣床墊——他的一個朋友是休斯敦的床墊零售商——這樣,克林頓總統就可以躺下來了。沃德在第一晚走進休息室時,被擋住去路的一個特工嚇了一跳,接著看到:克林頓總統歪歪扭扭躺在充氣床墊上,正試著找一個舒適的睡姿。
沃德和兩位總統相處的時間都不長,但他和布什待在一起的時間要比和克林頓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沃德說,“看起來克林頓比較熟悉飛機停靠。”從另一方麵說,“他們兩個人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們不同於政府裏的其他高層人士,他們會問很多問題,並且願意傾聽,他們也都追求領導藝術……他們現在是在野人士,不能通過獲得每日簡訊來了解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所到之處讓人慘不忍睹。沃德說,整個行程“非常殘酷”。天氣濕熱,讓人感覺極不舒服,每作停留,人們都會待在飛機上。沃德回憶說,“想倒下去睡一覺,或者稍稍休息一下”。
克林頓在與別人,特別是布什總統的辦公室主任吉恩·貝克,進行忘我似的交流或玩紅心遊戲之前,總會打電話給希拉裏,這也是他返回機艙後做的第一件事。“天知道他打電話給希拉裏的時候是幾點了,”沃德說,“我們環繞了地球半圈呢。”
飛機上的每個人都聽到了克林頓在結束他和希拉裏的談話時所說的話:“希拉裏,你是不會相信的,你親自到這兒來看看,就明白情況要糟糕得多。” “這是克林頓和希拉裏的悄悄話,”沃德說:“不過克林頓毫不在意……他在描述那些慘狀時心情是無法抑製的悲痛。”
而沃德會以更加私密的方式表達他的感受,他寫信給他的妻子。沃德說,“我會將信件寄回家,有時侯卻沒有機會寄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讓人同樣感受到我們所見到的令人震驚的災難。
“我之前去過那裏幾次,因此對那裏的情況多少有點了解,”沃德說。但是布什與克林頓是第一次視察海嘯破壞地區,他們和沃德與國防部副秘書保羅·沃爾福威茨一樣——“每到一處每個人都淚流滿麵……包括沃爾福威茨”。
在泰國海岸附近的普吉島上,他們參觀了一個村莊,美國國際開發署正在為那裏的漁民籌集捐款,幫助他們購買新的漁船,重新開始生活。經過一夜的行程之後,沃德擔心布什和克林頓的身體,但克林頓拒絕了沃德讓他戴上帽子的懇求,布什倒欣然戴上一頂。
後來他們看到了寫有“歡迎克林頓總統”的橫幅——沃德想知道當時布什總統有何感想——同時還見到美國的大學生自願者正在幫助當地漁民重建家園。克林頓總統“與學生們在一起待了很長時間”,沃德說,“詢問他們都是來自什麼地方,以及正在做些什麼”。那天晚上,還是在普吉島,他們參加了由泰國總統舉行的晚宴,並在島上一處度假地住下來。40
在這次停留期間,老布什在談到克林頓時,向《休斯敦紀事報》在當地采訪的記者說,“或許我就是他從未見過麵的父親。” 41
第二天清晨,他們從普吉島飛往馬丹,馬丹是印度尼西亞北蘇門答臘省的首府。在馬丹,布什和克林頓會見了印尼總統,接著他們乘飛機從馬丹飛往遭破壞最嚴重的班達亞齊。
班達亞齊的景象令人痛心。沃德說:“你坐下來,水平看去就可以看到地平線,因為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除了清真寺之外,就剩下地基了。”他說印尼人“仍處於惶恐之中,從他們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誰知道呢?”布什和克林頓不得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因為難民們在看著他們,而且整個世界都在通過跟隨這兩位總統的國際媒體關注著他們。“這兩位總統之前見過一些災難,”沃德說,“而且在卡特裏娜颶風到來時會看到更多的災難。我想他們的內心都非常堅強,能夠處理這些事情,他們知道,在公眾麵前,他們必須保持堅強的形象——告訴人們一切都會好的。”
接著他們從班達亞齊飛往斯裏蘭卡的科倫坡,在科倫坡他們與斯裏蘭卡總統錢德裏卡·班達拉奈克·庫馬拉通加一起用餐。庫馬拉通加自己製作了座位示意圖,在她發表開場致辭前,美國人在想為什麼這位總統喜歡做這種瑣碎的事情。庫馬拉通加隨後在致辭中說:“在美國你們是對頭,但是卻能置之度外,一同來到這裏,而且是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來到這裏幫助我們,對我來說意義非常重大,我想我也可以這麼做,這就是為什麼坐在你們對麵的先生是反對黨的領袖和前總理。”
第二天早上,他們乘直升飛機到達斯裏蘭卡南部地區和馬塔拉市,沃德說,老布什與克林頓發現這兩個地區問題尤其嚴重,因為災難波及到許多孩子,大部分都成了孤兒,他們僅得到一些“簡單的谘詢以克服這裏發生的一切……他們主要通過藝術作品將經曆的一切表現出來。”
有人告訴兩位總統不該對他們說什麼。“不要問這些孩子們關於洪水的事,跟他們談談未來……比如,你們期望返回校園嗎?”(沃德說他學到了絕不要問“你的家人呢?”如果是站在巴基斯坦地震現場的一個人,他可能會回答:“就在你的腳下。”)
孩子們的作品都是在戶外製作完成,海嘯襲擊後他們的作品比之前的有所進步——“所有的作品都是黑色的,”沃德說,“很多的風暴、大雨、烏雲以及其家人在水中漂浮著的畫麵……後來,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就會看到有所轉變,同樣的孩子……他們開始看到色彩,開始看到鮮花,開始看到彩虹,開始看到未受破壞的房屋。”
兩位總統和孩子們坐在地上,圍成半圓。沃德說:“給我的印象是老布什和克林頓總統都不願離去。孩子們為他們唱歌,跳舞,拿畫兒給他們看。在我們親眼目睹那麼多慘狀後,尤其是在亞齊的前一天,我們都需要這樣的氛圍……因為你可以看到我們和這些孩子正在取得進步。”
斯裏蘭卡的毀壞程度要比印度尼西亞的輕一些,因為盡管斯裏蘭卡海濱的小社區大部分被洪水卷走,但不像印度尼西亞,斯裏蘭卡不是第一次遭受地震。克林頓與布什兩人都不想舍棄半點的希望和友誼,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因此得到加強。“直到今天,”沃德說,“在他們的辦公室裏,依然保留著孩子們送給他們的一些作品。”
克林頓看起來對斯裏蘭卡特別關心,沃德說,“我知道他非常失望,不像在印尼的亞齊省,海嘯和世界對其作出的反應都在促使和平的進程,而在斯裏蘭卡進展並不順利。每次我看到他,他就把我拉在一邊,小聲對我說他有多麼失望,對那裏又回來的敵意與對抗感到失望。” 42(海嘯發生之前,亞齊發生了一場暴動,斯裏蘭卡也爆發了國內戰爭,這使得救濟工作更加困難。在亞齊還曾簽署了一份和平協議,但斯裏蘭卡仍處於戰亂之中。)43
還是在斯裏蘭卡那天,兩位總統後來在斯裏蘭卡西南部一個名叫加勒的小鎮看到有直升飛機停在那裏。令沃德吃驚的是,英國歌手和低音吉他手斯汀(別名: Gordon Matthew Thomas Sumner)也在那裏。沃德說,斯汀認識兩位總統,但是他與克林頓更熟識。“他們進行了簡短的交談。”
最後一站是在印度洋中由26個珊瑚島組成的馬爾代夫。老布什和克林頓一行飛往馬爾代夫的首都馬爾。該島國損失了一小部分人,大約有90人,但是相對於其總人口而言,這個數字是相當大的。馬爾代夫主要的工業、旅遊業都遭受了沉重的打擊。為向世界展示這個國家已做好接待旅遊者的準備,布什和克林頓到了一處景點進行參觀,在這裏他們見到了馬爾代夫的總統。
後來,克林頓一個朋友的私人飛機將他接往中國去推銷他的回憶錄,而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則飛回他在德克薩斯州的家。
在他們將要到達菲律賓的馬尼拉時(在這兒馬克·沃德將要離開飛機去參加美國國際開發署的商業活動),老布什將他拉到一旁說:“我有一些朋友,他們想捐贈一些錢,大約50萬美元……你非常清楚我們在地麵上所看到的情況……你覺得他們該怎麼做?”
老布什那些想捐錢的朋友們采納了沃德的建議,將錢捐贈給了印度尼西亞的一個組織。因此沃德開始參與到後來非常出名的“布什—克林頓休斯頓海嘯基金會”,繼續同這兩位前總統一起工作。
在比爾·克林頓從中國返回後,他和老布什在華盛頓進行了會晤,來向喬治·沃克·布什報告他們此行的一些情況。這個報告由工作人員起草,由兩位總統批準同意,記錄了他們在每一站所看到的美國國際開發署和非政府組織在危險和困難環境中是如何努力工作的情況。“上麵有這樣的語句,”沃德說,“大致是:看到他們那樣努力地工作,我作為美國人從來沒有這麼自豪過。”這些話使沃德成了老布什和克林頓總統的崇拜者。“我們並不經常有那種感覺。” 44
這兩位總統努力為人民工作,為非政府組織實心踏地工作。雷伊·奧芬海瑟是美國樂施會的主席,稱讚這個摒棄黨派恩怨的行動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愛心……那種規模我們大多數人都從未見過……許多人道主義組織,像我們樂施會、美國援外組織……救助兒童會……當然還有美國紅十字會等,每一個組織都創造了新紀錄。” 45
美國人共捐助了12億美元的海嘯賑濟款。46大多數人都沒有聽說過受災的那些地方,更沒有多少人去過。沃德將這次募集賑災資金的成功歸因於兩位總統同時出現的“魔力”。沃德在一次接受《時代》周刊采訪時以他自己母親為例,沃德說:“我母親沒有那麼多錢,但是她又說:‘如果那兩個人(老布什和克林頓)可以同時工作,我可以湊齊100美元。’後來我母親給我打電話抱怨說:‘我實際捐了500美元,不過聽起來這些錢很少。’” 47
他們返回美國不久,高爾夫球手格雷格·諾爾曼(兩位總統共同的朋友)聘請他們作一次高爾夫巡回賽,以此募集海嘯賑濟款。布什代表紅十字會,克林頓代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通過這次巡回賽,他們共募集了210萬美元。48
這兩位總統專心致誌地為他們的基金會工作,基金會的原始資金來自老布什在休斯頓的一些富翁朋友。2005年5月在休斯頓一個網球館舉行活動之後,那些富翁宣布要進行捐贈,以鼓勵他們圈子外的人去訪問美國國際開發署的網站並向非政府組織捐款。49
他們實際募集到的資金約為1200萬到1300萬美元。他們將一部分錢捐給了視察過的地區——100萬美元捐給了普吉島,用以重修他們的漁船;50萬美元捐給了拉姆龐克(Lampunk),用以修繕那裏的水利設施,並重建一所學校、一個衛生所、一個婦女中心和一個市場;100萬美元捐給了斯裏蘭卡海濱區域,用以建設兒童操場。隨後,布什—克林頓休斯頓海嘯基金會捐給聯合國在馬爾代夫“領養一個島”計劃大約100萬美元,這些錢用以幫助修複迪加魯島(Dhiggaru)上的房屋、碼頭、供水和衛生設施。50
沃德建議說,將捐贈的資金用於印度尼西亞的獎學金,“讓我們使更多未來的亞奇領導者送到美國更好的學校”。兩位總統對此有點懷疑,善於察言觀色的沃德立即建議說,將德克薩斯農工大學和阿肯色大學設為接收學校。他們決定對這個伊斯蘭國家中很少有受教育機會的女性進行資助。兩位總統從基金會中拿出400萬到500萬美元來支持這個計劃,目前正在進行,由富布萊特基金會管理,將70到75名印尼青少年帶到美國來繼續深造,他們的專業為對重建比較重要的工程、農業和城市規劃等。51
沃德樂於繼續為比爾·克林頓和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服務,他認為他們兩個已經看到了對方的優點,並成為現在那些年輕人包括沃德十幾歲的孩子們的榜樣,他們通過自己的身體力行完美詮釋了公共服務和政治的真正含義。52
雖然克林頓為他在2005年3月10日的第二次手術感到擔心,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說他的身體有何不適。美國國際開發署的馬克·沃德對此感到驚奇,“他腿上一定是安裝了彈簧,我不知道他的能量從哪兒來的。人們總是會詢問他健康狀況如何,而他總是會說感覺非常好。” 53
克林頓的皮質切除手術在原來做心髒搭橋手術的同一家醫院——紐約長老會醫院哥倫比亞大學醫療中心。做過心髒搭橋手術的病人中隻有百分之一需要進行皮質切除手術。這種叫作胸腔積液的疾病要通過清理疤痕組織和釋放積液來治療,克林頓的左肺表麵形成了疤痕組織,積液出現在左肺下半葉,使得肺活量減少了25%以上。他住了四天院,然後回到查巴克進行康複。54
深夜的喜劇節目又來拿他開涮。CBS“深夜秀”主持人克雷格·弗格森在克林頓手術後不久調侃道:“當有人讓克林頓描述下他的症狀時,他說:‘就好像有兩名實習生(萊溫斯基曾是白宮實習生)趴在他胸上一樣’。或許隻是一坨大便。”弗格森又羅列了“克林頓住院期間的十大事件”,比如,“一個護士走了過來,將他控製住……由於某種原因,他總是忘記外科醫生的長袍是從後麵解開的……阿爾·戈爾!你什麼時候當了醫院的護理員啊?……希拉裏想知道你能否把克林頓給閹了。” 55
2005年的春天,克林頓被邀請在新澤西州的杜爾大學發表開幕致辭,這是向湯姆·基恩致敬的專題演講,就是那個後來以大學校長身份退休的人。雖然他們的關係在2006年當基恩作為電視短劇——《通往“9.11”之路》的顧問時一度受到考驗,但克林頓認為,讓政府來承擔“9.11”的責任是不公平的,這兩位前州長有著多年的友誼和感情。他們來自不同的黨派,基恩是一名共和黨人,但他們在社會政策製定上有著共同的見解,並且在發展教育方麵頗有共識。
這是克林頓做過第二次手術後的第一場演講,醫生事前曾建議他取消這次演講。克林頓的幕僚人員告訴基恩,克林頓可能不能出席,“後來我覺得克林頓說服了他的那些幕僚,”基恩說,“我們是朋友,他可能想做這場演講。”
克林頓的那些幕僚又回來了,帶著幾個條件。克林頓將隻發言15到20分鍾,隻回答三個問題,他的幕僚們想事先知道問題是什麼。基恩讓政治科學部門的專家編幾個問題,隨後他可能要將這些問題告訴前總統。
基恩對克林頓的出現依然感到很震驚。“他看上去很糟糕,麵色蒼白,體形消瘦。”他解開自己的襯衣向基恩展示他的手術傷口。“我很擔心他,我對自己說:‘我是否該強迫他來呢?’”
基恩將那些問題遞給克林頓,順便提到:“我們一共有三個問題。”“什麼?”克林頓回應道,他有些慍怒。他讓他的一個工作人員去了解情況。“我告訴過你絕不要那樣做,我不想再次聽到。”然後他轉過來對基恩說:“當然,你想問什麼都可以。”
基恩首先向台下爆滿的聽眾介紹了這位前任總統,並贏得了長時間的起立鼓掌。“可以看到他臉上氣色變好了些,”基恩回憶到,“就好像有人給他進行了治療,他又成為了人們熟悉的那個比爾·克林頓。克林頓一共講了15分鍾……然後開始回答問題,回答完了後,他看起來還意猶未盡。” “然後”,基恩說到,他耐心地堅持著,學生拿出報紙和計劃讓他簽名,還有很多人拿著他的書。“在滿足每一個孩子的願望之前,他不願離開……我在汽車停放的地方找到他,把他叫回來……會場邊有一座小山,人們在小山上向他鼓掌……‘哦,你們快下來’……然後,克林頓和所有人握手,在各種可以簽名的東西上給他們每個人簽名。” 56
那個晚上還讓基恩想到了比爾·克林頓被萊溫斯基醜聞打擊的那個時候。當時基恩在白宮參加一個會議,在這個會議上克林頓將收到一份由他指定的小組作出的關於競選問題的研究報告。也就在同一天,肯·斯塔爾向國會遞交了他的研究成果。57基恩、約翰·霍普·富蘭克林和其他小組成員一起坐在橢圓形辦公室裏。基恩看到克林頓“另有所思”,注意力非常不集中。小組成員把報告給了克林頓,然後跟隨著他,因為克林頓需要向一個由大約250名民權代表組成的小組作報告,其中包括傑西·傑克遜和羅莎·帕克斯。在克林頓的房間裏,“他們同樣起立為他鼓掌”,基恩回憶說。他恢複過來了,變得專注,“他發表了隻有克林頓自己才能發表的演講,其中六次被掌聲打斷,結束的時候人們起立鼓掌……他看上去好極了。那正是他所需要的,他需要獲得肯定,也同樣需要人們明白他要做什麼,他將和人們在一起,並且獲得他們的支持。這才是他所需要的醫治,這比其他任何醫生都要管用。58
2005年5月,應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理查德·霍爾布魯克之邀,老布什和克林頓在華盛頓聚首,在美國國際開發署辦公室所在的同一棟大樓裏商討海嘯問題。沃德問到他們是否要在美國人民麵前停一停並向他們致謝,他回答說,美國人民經常被看做是官僚政治論者而被忽略,但正是“這些人們做出了這次巨大的回應。”他們不僅來了,沃德說,“他們還奔走於人群中並完成了霍爾布魯克指定的計劃”。沃德認為,“人們都不想在那天退去,因為他們覺得他們在那兒做的事情很有意義”。
沃德經常被問到老布什和克林頓的關係是否真誠。他以一個內幕者的身份正麵做出了肯定的回應,還舉了很多例子來證明他們的交情。他們喜歡談論體育,並回憶1992年的競選——包括基本情況、競選的選區分析,他們通過對重要人物的回憶討論著各自的外交政策,還討論過 “在任時他們是如何與其中的某一個有著相互影響;他們的措辭都非常的有禮貌。他們有很多共通之處,比如,他們都從不用完所有的有利條件,他們也不做自己認為不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