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後悔(3 / 3)

俞思冕心下淒然,小莫死得那麼冤,自己連仇都未報,怎麼能夠安心娶妻,搖搖頭道:“伯母,我有心願未了,現在完全沒有那份心思。謝謝您替我操心了。”

江夫人淚眼汪汪的:“你這樣可如何是好,年紀也不小了,過去的,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何苦那麼為難自己?”

俞思冕動容道:“伯母您別替我操心了,我過得挺好的。若哪天真能放下了,我會再找的。”放下,兩個字太簡單,但是做起來,卻永遠那麼難。

江夫人拭了下眼淚:“既這樣,那思冕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傷心了。”

“我會的。伯母您也多保重!”

到了福州,離長樂就近了。過了江,便是一個岔路口,往東,是長樂方向,往南,便是鎮東衛的公署所在地福清。俞思冕上了馬,打馬向東麵的官道跑去。

隨從陳良在後頭喊:“大人,您走錯方向了,我們該走這邊。”

俞思冕頭也不回:“我要去一趟長樂。”

陳良和一幹隨從隻好打馬跟上,上回俞大人差點就死在閩江上,這次哪還敢放任他隻身前去。

俞思冕騎著馬,一路親自問過去,終於又回到了那處他曾經生活了近一個月的漁村。滿目蕭索,斷壁殘垣中草木葳蕤,馬蹄聲驚得草叢中的野雞撲棱棱四處亂竄。

俞思冕下馬,走到莫盡言家門口,那房子已經頹敗得無從下腳了。他凝望了許久,都無法將這堆碎瓦礫和記憶中的房子聯係起來,那房裏再也走不出那個鮮活的少年。現在,他的魂魄還會回來嗎?

俞思冕閉上眼睛,將滿目的痛苦遮擋起來:小莫,你為何從不入我的夢來,可是還在責怪我?你可知這一千多個日夜,我時時刻刻不在後悔。我當初怕你年幼,性情未定,擔心你日後悔恨。可是現在我卻悔了,悔得肝腸寸斷,早知如此,我就該一口應承下來,哪怕你日後反悔,與我形同陌路,也好過我們這般天人相隔。

“大人,我將裏長請了來。”陳良道,“讓他給我們帶路,去墳頭燒個紙吧。”

那裏長年歲也大了,他的小孫子攙著他,走路顫顫巍巍的,一麵走一麵說:“幾位官人是來江口村尋故人的吧。可惜了,那一年,倭賊來得太凶了,火也燒得大,大家也醉得沉,都死得差不多了。”一麵說,一麵搖頭。

俞思冕緊緊跟在他身邊:“老伯,您可知聶大夫和莫盡言葬在哪裏?”

裏長雖然隻管著周圍上百戶的人家,但是卻對莫盡言沒什麼印象,大概因為他當時年幼,人與名字根本對不上號:“聶大夫倒是知道的。那個莫什麼的倒是不清楚了,這個孩子家裏沒別的人,當時全家滅口的也不在少數,沒人認領的不少,我們就盡數埋下了。這些年,好多墳都是無人祭掃的,每年清明,還是由我出麵,給那些無人認領的墳頭燒一把紙,讓這些苦命的人在陰司裏也能有點費。”

俞思冕的眼淚盈滿了眼眶:小莫,小莫,你怎麼如此狠心,連個祭奠的地方都不留給我,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嗎?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所以都不肯來看看我?我想你!

俞思冕在聶大夫墳前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上三個頭,喃喃地說:“聶世翁,俞思冕終於來看您了,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見麵。謝謝您當年的救命之恩,隻願來生能夠回報。我找不到言兒了,您在下麵,幫我多照看著他,見到他,替我托句話給他:我後悔了。”

說到這裏,眼淚終於如湧泉一般不受控製地簌簌落下,落在墳頭的枯草上,如珍珠一般晶瑩。

俞思冕最後又重重叩了一個頭:“世翁您在天有靈,保佑我能夠早日驅逐倭賊,替你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