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俞思冕到任的第一件事,就讓各衛所報備近年來當地的倭害情況,統計出各地的損失,各地水師與倭寇的對抗情況,總結倭寇的活動規律和特點。
俞思冕對著統計結果,麵若寒霜:“從去年的八月之後,各衛所就削減了巡防力度,倭寇侵犯的頻率比往年多了兩成。我想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俞思冕長得極其英俊瀟灑,說話卻毫不溫和可親,令幾名千戶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梅所的千戶答道:“回大人,去年八月,梅所水師在閩江口與倭賊激戰,我方損失慘重,一名百戶殉職。前衛指揮使羅大人便命令我們減少了巡防次數。”
俞思冕麵無表情道:“戰死疆場是每一名將士在從軍之初就應當有的覺悟,我們從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不能因為害怕犧牲,就置自身的職責於不顧。我們畏懼犧牲,死的就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這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嗎?”
在座的幾人都垂頭不做聲。
俞思冕繼續道:“羅大人體恤將士們,讓大家減少損失,這隻會加劇倭賊進犯的程度。倭賊之所以頻頻來犯,是因為有利可圖,這利是怎麼圖到的?就是他們用很小的代價,獲取很大的回報。如果他們每次前來都遭受到他們不可承受的損失,那麼,他們再來的時候,就會掂量一下,這到底能不能來。我大明水師,連前朝的水師都能攻破,難道還懼畏這小小的不成氣候的倭寇?
“也許我們水師會有犧牲,但是這種損失是無法避免的,隻有徹底將倭寇擊垮,才能終止這種犧牲。在座的各位,不要以為折損將士才會丟烏紗帽,百姓有了傷亡,地方官隱而不報,難道當朝廷的眼睛是瞎的?若是出了大婁子,到時丟的可不是諸位頭頂的烏紗帽,而是各位的項上人頭!”
這話說得幾位千戶都打了寒戰,細細掂量一下,又說得未嚐不是道理。前任衛指揮使羅賢被調職去了瓊州,雖然是平級調離,但是瓊州比起此處來,條件艱苦何止十倍,可不就算是丟了頭上的烏紗帽?
俞思冕道:“如今利害輕重都跟諸位分析清楚了,從今往後,該如何做大家都應當有數了。我要求各位每月同我彙報一次巡防情況,不可有任何欺詐隱瞞,我會論功行賞,絕不虧待任何一位將士。如有困難,各位可及時與我溝通,我定當傾盡綿薄之力,為大家解決困難。”
梅所千戶佘雲誌道:“大人,末將想為梅所請命,要求增加幾艘戰船。”
定海所千戶吳遷急忙道:“佘大人的梅所去年增添了五艘走舸,難道還會缺戰船?要增添,也該給我們定海所增添。”
佘雲誌不理會吳遷,隻繼續說道:“梅所於去年的閩江口之役中,損失了一艘樓船和一條走舸。如今能供調配使用的,就隻餘下樓船、蒙衝各一,另外還有四條走舸,無法兼顧東海和閩江兩條線。”
俞思冕點點頭:“數量確實有點少,我回頭同造船廠申報,爭取盡快配發戰船。”
一直沒有說話的萬安所千戶劉寬突然道:“大人,近期我們在海麵巡防時,發現一支船隊,數量不少於十五六艘,都是兩千斛以上的大船。”
俞思冕鎖起眉頭:“可是倭賊?”
劉寬搖搖頭:“不像,倒像是走私的商船。隻是我處並無商船上岸,不知佘大人與吳大人那兒是否見到過這支船隊。”
吳遷搖搖頭:“未曾見過。”
佘雲誌看了一眼吳遷,道:“回大人,上月我們戶所在海上見過一支船隊,那船隊自南而來,最後奔南竿島方向而去了。”
吳遷臉色變得極難看:“佘大人,你們不會是看錯了吧,我們每個月都會巡防南北竿二島,從未見過什麼船隊。”
佘雲誌淡淡道:“我是說他們往南竿島方向去了,並沒有說他們就去了南竿島,吳大人你們沒有見到,但是不能說我們看錯了。”
吳遷臉色鐵青:“佘大人你!”
俞思冕聽著他們幾乎要吵起來了,出聲說道:“你們既已發現船隻,為何不去攔截?不管是不是倭船,隻要不是官船,就都屬於禁令船隻,我朝是禁止出海打漁與經商的。”
佘雲誌垂首道:“我們的船數量與規模都不及對方,所以隻能禁令他們靠岸登陸,並不能在海麵上攔截。末將也留了意,近期並沒有大規模的倭賊出沒,這才猜想可能是民間走私的船隊。”
俞思冕自言自語道:“十五六艘船的船隊,必定是要在某處停泊的,又不能靠港,那麼停泊在某處小島的可能性比較大。”遂抬高語調道,“近期內我要做一次盤查,三所一齊出動,去看看周圍的小島上有沒有私人海船停靠。”
臘月初八,家家戶戶都蒸八寶飯,空氣中飄滿富足溫暖的味道。
如果沒有倭賊這個隱患,當真可以算得上是五穀豐登、升平盛世了。俞思冕心想。
他一身戎裝,登上了出海的樓船。說起來,這算是他頭一次出海,自從那年走過長樂到古田的水路之後,暈船症就徹底被治愈了。不僅如此,他還在建寧學會了遊水,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暈船溺水的旱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