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後悔(2 / 3)

“這倒也是。”江城又道,“你伯母早早念叨你,說離家鄉這麼老遠的地方,好容易都在這南蠻之地為官,卻一麵都見不上。這次要不是你調任經過,恐怕也是見不上麵的。我說你也是,好容易有了擢升的機會,偏要主動要求去鎮東衛,這不等於沒升職麼?留在福州做個指揮僉事不好麼?這樣我與夫人便能常常見到你,也好有個照應。”

俞思冕垂下眼簾:“多謝世伯和世伯母厚愛。思冕剛到閩地時,在長樂遇上倭賊屠村,才知道原來閩地倭害竟如此嚴重,百姓深受其害。在建寧時,日日覺得自己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如今得了機會,總算能夠調至鎮東衛,所以世伯還是別勸我了,讓我去施展抱負吧。”嘴上說得淡淡的,心裏的苦澀卻是發酵成了沼澤,隻要有一天被點燃,恐怕就會爆炸。

這三年來,他在建寧府,依照朝廷的命令,鎮轄著一方所謂未開化的野蠻夷族,每天想著的,卻是江海邊上那個已經消逝的漁村,還有那個漁村裏,那個最淳樸最善良的倔強少年。可是這一切,永遠隻能停留在他的記憶中了,也許除了自己,這世上就再也無人會記得這個少年。他無一天不在後悔自責,要是當時答應他了,豈會有這麼多的遺憾。

江夫人一見到俞思冕,便拉著他的手,一邊笑一邊說:“可算是把你盼來了,思冕還記得伯母嗎?最後一次見你,你才九歲,沒想到一眨眼,這就過去了十幾年了。你長得可真像你娘,可憐你那苦命的娘,年紀輕輕的就沒了,要不然見你現在這樣,該多麼欣慰——”

江夫人雖然是笑著說的,眼淚卻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俞思冕連忙出聲安慰:“伯母,我還記得你呢,小時候常常給我捎桂糕來著。”

江城在一旁粗著嗓門道:“夫人,讓思冕坐下說吧。哭什麼呀,見了麵該高興,不要老想起那些傷心的事。”

江夫人拉著俞思冕的手,在她旁邊坐了:“你還記得啊,小時候你長得跟觀音跟前的金童一般,真是人見人愛。可惜你那狠心的爹,讓你小小年紀便離開家,去學勞什子武功,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

俞思冕笑道:“其實學武並不苦,師父師兄弟們待我好著呢。”至少比在家要好,不用受姨娘的白眼,庶兄弟的捉弄擠兌。

原來江夫人與俞思冕的母親是手帕交,當年還在京城的時候,江城當時任京畿衛指揮使,兩家來往甚為密切,後來俞母病逝,江城調任蜀州,俞思冕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伯母。

江夫人一麵打發人去備飯,一麵又拉著俞思冕噓寒問暖:“思冕今年該有二十六了吧,成家了未?”

俞思冕道:“已經成了。”

江夫人喜道:“那侄媳呢,留在京中了?”

俞思冕黯然道:“已經歿了。”

“啊?!這、這是怎麼回事?”江夫人吃了一驚,這才多大的年紀啊。

“三年前就歿了。”俞思冕低著頭,輕輕地說。

江夫人用手帕拭眼淚:“可憐見的,這麼年輕,怎麼會就歿了呢?”

“是意外事故,我沒照顧好他。”俞思冕的聲調都有些變了。

江城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人馬上就要哭起來了,連忙打圓場說:“賢侄節哀順變。咱們多年未見,思冕又調職了,該是高興的事,不提傷心的事。走,去吃飯。”

俞思冕在江府上待了兩天,便告辭去赴任。

臨行前,江夫人拉著他的手依依不舍:“思冕,伯母這兩天想來想去,還是想說說這個事,侄媳的死,真叫人可惜。但她已經歿了三年了,你們感情再好,也該放下了。你娘又不在了,所以我想替你操這個心,還是另尋個姑娘做個填房吧,也好有人知個冷暖。”照俞思冕這般人才,這般家世,就算是填房,也是那姑娘天大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