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穩慎,曾國藩又提出了“以主待客”的原則。他說:“兵不得已而用之,常存不敢為先之心,須人打第一下,我打第二下也。”這裏所說的打第一下打第二下,不是從戰爭誰正義誰不正義的角度說的,而是指具體戰役戰鬥中,誰先動手,何時動手的問題,即戰役戰鬥何者為主、何者為客的問題。故他說:“古之用兵者,於‘主客’二字精審也。”何謂主客?曾國藩羅列道:“守城者為主,攻者為客;守營壘者為主,攻者為客;中途相遇,先至戰地者為主,後至者為客;兩軍相持,先呐喊放槍者為客,後呐喊放槍者為主;兩人持矛相格鬥,先動手戳第一下者為客,後動手即格開而即戳者為主。”如何處理主與客?他說:“凡出隊有宜速者,宜遲者。宜速者,我去尋賊,先發製人者也;宜遲者,賊來尋我,以主待客者也。主氣常靜,客氣常動。客氣先盛而後衰,主氣先微而後壯。故善用兵者,最喜作主,不喜作客。”他評論湘軍將領說:“近日諸名將,多禮堂好先去尋賊,李希庵好賊來尋我。休、祁、黟諸軍但知先發製人一層,不知以主待客一層。”以主待客,既可以逸待勞,養精以應敵,又可靜以審勢,乘機以破敵。所以,曾國藩認為,以主待客是致敵而不致於敵的最穩健的方略。“凡撲人之牆,撲人之濠,撲者客也,應者主也。我若越濠而應之,則是反客為主,所謂致於人者也。我不越濠,則我常為主,這就是所說的致人而不被人致。”
曾國藩甚至把這套“主客論”進而推到了戰略問題上。他批評江南大營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對於“內外主客形勢全失”.向榮、和春專注金陵一隅,而不顧對金陵上遊的爭奪,在江北,連與江浦、六合緊連的和州、無為一帶也不去占領,安慶、廬州更不在他們的戰爭全局的投影之內;在江南,對與江南大營毗鄰的皖南地區,未力加控製,以鞏固大營的後方。這叫做全失內外之勢。與此同時,向榮、和春又根據朝廷的旨令,“援浙、援閩、援皖、援江北,近者數百裏,遠者二三千裏,援軍四馳,轉戰不歸”,被太平軍各個擊破。如馮子材率五千人援江北大營,幾被全殲於小店;在六合、浦口之役中,李若珠部五千餘人全部被殲於揚州,張國梁大敗於浦口,周天培部全軍覆滅。僅這兩次戰役,共損失“兵勇一萬數千名,精銳失之過半”.這叫做全失主客之勢。江南大營的內外、主客之勢之所以全失,曾國藩認為,這是因為向榮等“不能從大處落墨,空處著筆也。”
總之,曾國藩對待戰爭中的快慢問題,主張慢中求快;對待戰爭中的戰守問題,主張先守後戰;對待戰爭中的靜動問題,主張以靜製動;對待戰爭中的主客問題,主張以主待客;這些都是以“穩慎”二字為出發點來立論的。曾國藩之所以強調後發製人,是與當時戰爭中的主客觀條件有關的。蔡鍔分析說:“其時所對之敵,並非節製之師、精練之卒,且其人數常倍於我”,“兵器未如今日之發達,又無騎、炮兩兵之編製,耳目不靈,攻擊力複甚薄弱”,“所以戰術偏重於攻勢防禦,大概有因時製宜的法則”.所以,曾國藩的“穩慎棋”是一種特定曆史條件下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