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入獄的第三天,我去市委找市委書記,要向領導訴說我丈夫的委屈。我一直從下午一點等到五點多,也沒有見著人,最後還是市委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長接待了我。兩位領導對我丈夫的工作給了公正的評價,說他工作能力強,做事認真,破案心切,才出現了失誤。我很感激領導的這一席話,隻要領導明白我丈夫是在為公,為民工作時才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雖然進監獄了,但不丟人,和那些貪汙犯相比他就是英雄了!”
“今天是他入獄的第四天,我知道了他被關押在商郡看守所,該去給他送換洗的衣服。丈夫的弟弟從千裏之外的東北回來了,回來後一直想見哥哥,我們姐弟倆就去找檢察機關,請求他們能讓我們見一麵,結果可想而知,那是不可能的。萬般無奈之下,下午四點多,我倆冒雨來到看守所送衣服。看守所的警察同情我們,態度還是很好的。他一件一件的去查衣服裏邊是否有東西,新買的褲頭包裝也拆開看了。我說我丈夫愛寫文章,是否能帶給他筆和紙?看守員說不可以,他們有製度。我心裏很難受,可沒辦法。小時候看電影,電影裏的共產黨員在國民黨的監獄裏也能讀書寫文章,可在這和平年代裏,卻連寫東西的權利都沒有。我知道丈夫無過錯,有人說關他是政治須要,要平息社會輿論不關他不行,我不懂政治,但我知道政治的厲害。
“送完衣服,我們站在看守所的高牆外麵,久久不願離去。望著高牆後邊的方向,那裏關著他的哥哥,關著我的丈夫,怎能不讓我們牽腸掛肚?我知道他兄弟倆感情深,哥哥19歲參加工作,供弟弟上學,鼓勵弟弟考上了東北的一所大學,畢業後弟弟又分到了東北的部隊上工作。由於遠在千裏之外,哥倆已經好幾年沒見麵了。如今哥在高牆裏弟在高牆外,雖是一牆之隔,卻猶如天堂地獄,我能想象出他的心情。我們就這樣一直站著,弟想哥,我想夫。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奇跡出現了!也許是上天安排,突然一輛檢察院的車停到了看守所門前,從車裏邊走出一個“犯人”來。我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犯人”竟然是我的丈夫!上帝,幾天不見,他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人突然就瘦了許多,平日裏高大的個頭好像也矮了半截!顧不上檢察官的阻攔,我們倆抱頭痛哭,弟在旁邊上流淚。我對他說:我找領導啦,領導對你的工作評價很高。他神色漠然的說:不管用的,說什麼都不管用的,一切都等於零!牢房的門開了,他走進了高牆。我在心底裏呐喊:你放心,我一定要讓他們給你一個說法的!
“我明白丈夫說的一切都等於零的含義。他從小刻苦學習,19歲加入公安隊伍,兢兢業業幹工作,把那身警服看得比什麼都重。記得多年前有一次機會讓他去一個什麼局當副局長,他舍不得脫下身上的警服,硬是沒有去。才結婚那陣,出門我看別人都挽著愛人的胳膊,我也想那樣,他不讓,他說他是警察,得注意警察的形象。他為這身警服勤勤懇懇、不管不顧的去拚命,和那些犯罪分子長年去鬥,我怕他們報複,他對我說:不怕,邪不壓正!而如今呢?他成了階下囚,不難想象他辦過的那些犯罪分子此時此刻該是多麼的高興啊!
“雨一直在下,老天好像也在為他流淚。他已經進去了很久很久,但我們還站在雨中凝視著眼前的高牆,任淚水把心流濕,任雨水把衣服灌透……”
回家後,偶爾看到妻子於我不在的那些天所寫的一些日記,才知道她為了我曾經不顧一切的一次次去找領導上訪,曾發瘋似的要從市委的高樓上跳下去,曾咬破食指寫血書……
這場災難受打擊最大的不是我們,而是曾為我們牽腸掛肚,為我們四處奔走的親人啊!
回來後,家裏的災難接蹤而止。先是快過年時妻子突然感冒長達月餘不愈,出現了心慌氣堵,渾身乏力等症狀,去市醫院進一步檢查的結果是突發性冠心病,是由於近期氣淤過度所致。這對我們整個家庭來說不啻是驚天之雷!
這麼多年來,妻子已經成了我們這個家庭的頂梁柱。我一個月就那麼點工資,要養兩個孩子,還要接濟老家的父母。妻子所在的企業破產雖然下崗了,但她這麼多年也沒閑著,開飯店,做小生意,打工,這個家大部分開支都來自於她的不停“折騰”。我掙錢不多,卻忙的一點也顧不上家,妻子既要為家裏創收,又要操持家裏的一切瑣碎事,她的辛苦可想而知。她剛過四十歲,一直都很強健的身體在這場災難的打擊和折磨下,終於……
然而,這場災難帶來的“餘震”遠不止這些,它還無可避免的波及了我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在我出事時正在讀高三,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當了二十多年警察的父親突然間就進了監獄,從天而降的打擊,讓他在高考前離校出走,大學的門就這樣離他遠去了。正在讀初一的小兒子整日哭著鬧著跟媽媽到處上訪,好幾個月根本就沒去學校,所以在新學年開始後不得不去留級複讀。
剛出地獄,又要麵對這樣的種種打擊,我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