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體驗滄桑:塵世不能承受之重(3)(2 / 2)

他們的家,已然荒廢太久,處處塵土飛揚。楊絳在這裏待了整整兩天,飽餐塵土,終於整理出了丈夫五大麻袋的筆記,運回了辦公室的住處。

整整五麻袋,堆積起來如小山一般,這便是錢鍾書多年來讀書的心得,也是他著書時旁征博引的豐富素材。因為它們,他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下,耗時兩年,寫完了這部曆史巨作《管錐編》。

一九七五年,他請自己很是信賴的老編審周振甫來家裏吃飯,席間,他將自己辛苦創就的幾袋手稿拿給了周振甫,請他拿回家看,並希望他看後提些意見。

周振甫聽後,很是高興,因為他知道,這是個例外,錢鍾書的手稿是從來不外借的。這個曾經審閱過錢鍾書《談藝錄》的編審,拿回家後,便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還認真地將書中引言同原文一一核對,然後真摯地提了些補充意見。

後來,錢鍾書充分融合了周振甫的意見,使這部書更臻完美。對此,他還特意在序中感謝道:"命筆之時,數請益於周君振甫,小叩輒發大鳴,實歸不負虛往,良朋嘉惠,並誌簡端。"

一九七六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執行黨和人民的意誌,徹底粉碎了"四人幫","文化大革命"這場十年浩劫也徹底沒了蹤跡。這一次,學術界和思想界從禁錮中解放出來,知識分子也重獲了新生!

他們自由了,不僅恢複了名譽,還光明正大地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從此後,他們再不用偷偷摸摸地創作翻譯了。更重要的是,那些積壓多年的佳作名篇,也得以重見天日。

一九七八年,楊絳翻譯的《堂吉訶德》出版了,人民文學出版社印行十萬冊,很快便銷售一空。這是中國曆史上首次將西班牙語文學翻譯成漢語,對兩國間的文學交流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楊絳曾經謙虛地說:"我的領導對《堂吉訶德》這部舉世聞名的傑作十分重視,急於要介紹給我國讀者,就叫我來翻譯,我出於私心愛好,一口應承,竟沒有考慮自己是否能勝任。"

事實證明,她這個被朱光潛大師推崇的翻譯家,不僅能夠勝任,還翻譯得頗為出色,連應邀來訪的西班牙國王及王妃都肯定了她的成績,還專門會見了她。

外國的一位文學專家如是評論說:"翻譯要達到這樣的境界,除了中外文根底,豐富的學識之外,似乎還需要一點靈氣,一種創作家的藝術分寸感……她的譯文脫離了匠氣,升華為一種藝術。"

還有一位專家評價她說:"楊絳之所以不同於一般譯者,在於她不是用一般語言幹巴巴地在做線條式的翻譯,而是用符合原作精神的色彩絢爛的文學語言去臨摹一幅原畫,所得到的自然是一件有血有肉的豐滿的藝術品。其效果仿佛原作者在用漢語寫作,而對譯者來說,則如同自己在進行藝術創作。"

他們的評價,字裏行間蘊藏的都是楊絳的魅力。她的聰慧,她的天分,她的努力,她的豁達,成就了這樣不朽的篇章。

一九七九年,《管錐編》第一輯由中華書局出版了。第一輯,共有四冊,洋洋百萬言,堪稱錢鍾書最具宏偉氣魄的著作。他在序文中寫道:"初計此輯尚有論《全唐文》等書五種,而多病意倦,不能急就。"

這是一部用典奧文言文寫成的對中國古代文化的學術研究著作。他采用劄記形式,概括古今,囊括中外,主要對《周易正義》等十部分屬經、史、子、集的重要典籍進行藝術研究,內容堪稱淵博浩瀚中的典範。可以說,任何想要研究文史哲的學者,都必看《管錐編》。

《韓詩外傳》有雲:"譬如以管窺天,以錐插地──所窺者大,所見者小,所以刺者巨,所重者少。"他取"管"、"錐"二字,暗喻自己實乃管中所窺,錐之插地,小見也。

隻是他雖然在自謙,卻對這部比《談藝錄》還要古奧的巨作頗為滿意。這便是他的著作,博極群書,古奧難懂,許多年後,有人建議將《管錐編》譯成白話文,以普及"錢氏學問",隻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日,也沒有在市麵上看到所謂的白話文版本的《管錐編》。

每本書,都有它的定位。錢鍾書的書籍,便是為自己而著,為那些學富五車的興趣之人所著,曲高自有知音在,那些看不懂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破浮名後,最令自己開心的,莫過於一家三口的簡單幸福。六雙真摯的眼睛,構成一座溫暖的三人之城,他們活在自己的國度裏,簡單快樂。

在錢鍾書與楊絳心中,彼此都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無論在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情,一想到家中溫馨的畫麵,就暗然歡喜,仿佛世界上的惡都沒有了,隻剩下善良與美好。

相思染指年華,為愛已望斷天涯,今生的你是我胸口的一顆朱砂痣。隻是來世那棵開滿櫻花的樹下,你會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