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我結識黃傳貴;
1988年編成此書;
1989年甶文化藝術出版社出版;
1994年老弟調該社任副總編;
96年9月263清黃傳貴為老弟開方子;
28曰探望老弟後又請黃傳貴開方於並接受其所贈之抗癌粉;
30日送要至老弟床前;
金錚淚眼朦朧。
一包藥粉。一本書,兩張方子,帶來希望。
我將香腸、麵包拿出來?真夠渾的,怎麼忘記金錚他倆都是伊斯蘭!
隻剩下他和我兩個人時,他說:“閻兄。你不該步行、騎自行車!閻兄。我不妨直率以告。你老哥那天的臉色十分可怕,很不好看,完全是菜色,要保重呀,什麼年紀了?辛苦一輩子,硬氣一輩子,你老哥。夠了夠了!大把年紀。”那天騎車子回去。我心裏特別難受。我抱怨我愛人說:“你怎麼搞的?你不會叫輛出租車,硬塞給司機幾十塊錢,老閻不是就輕鬆一點點嗎?”
臨別時,像是預謀好了似的硬塞給我一包補品,不收不行。不能駁他的麵子,不能讓一個真誠的病人著急心裏不受用。
今天我放心。
11天之後,10月11日,黃昏時分,電話傳來金錚搶救無效剛剛去世的消息。“他走得太快了!你不要過於傷心!”他走得太快了,我不能不傷心。
“閻兄,隨便你怎麼寫,隻要你寫。我敢約你就該敢寫,你敢寫我就敢發。”1990年9月他來京約稿,頭一次見麵就這樣率直不隔地打保票,我感到他憨,認死理,活脫脫一個不改本色的“關中愣娃”。他說到做到,殊不知他是在多麼特殊的情況下說的和擔當什麼樣的責任下做的。金錚這話一直響在我的耳邊。
經年勞累傷了健康的軀體,煙酒失度毀了一條鋼鐵漢子。金錚是改革開放的力行者、敢作敢當的勇士、任勞任怨的辦刊能手。早生華發使這位稀罕的猶太人神氣活現,精明強幹而又憨態可掬使人覺得這也是一種成熟。這位白發漢子刻骨銘心於我的是豪飲與豪爽的形象。
這個人嫉惡如仇,富有藝術家的勇氣。事業心和個性極強,幹工作不要命,非幹成不可,都怕得罪人,不容忍於現實的醜惡同時不為現實醜惡所見容。不是每回都有好果子吃。一時不被理解也罷,天大的困難也罷。都沒有把他打倒。卻毫不設防地被肺癌輕而易舉地擊斃。他潛心辦刊。讓災難深重的人們再生之年於勞苦中有一塊遊憩地——《喜劇世界》。自己卻熬煎著生命不得不扮演悲劇的角色,他用一顆滴著血的心和一雙顏抖的手支撐著《傳記文學》的新生,但是他願不願意像別林斯基枕著《祖國紀事》下葬那樣讓自己的頭顱安枕於《傳記文學》之上卻很難說,當然,伊斯蘭教既“清”且“真”,來去無牽掛,質本潔來還潔去。什麼也別想帶走。一條活生生的熱血男兒本為改革開放而生,不幸卻過?地離開“喜劇世界”倒在灑滿汗水的腳手架上。
我不忍心打聽我送藥方之後醫院裏好不好抓藥又在哪裏熬藥,國慶節過後他什麼時候服的藥或者到底服沒服藥,一切都晚了,人到中年,不該走得這麼早!
我的這位朋友不是大人物,誰也沒有約我寫悼文紀念他,我想把它投給他生前最後主筆的一個刊物《傳記文學》,或者寄給他的生前同窗好友劉斌,算是我心祭獻上的一束清真素淨的鮮花。吳女士的工作怎麼安排?能不能先給她和狗狗找個住處?
1996年10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