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城市集體記憶的媒介建構與公共理性積澱(9)(3 / 3)

問:做“外灘”的空間為什麼要挖掘那麼多曆史故事?

答:當時我們的視角是關注城市的地理變換,或者說是“都市時尚空間的轉換”,尋故事是報道基本的做法,而有故事的空間才是最大的財富,這跟西方的潮流相一致,曆史記憶也是一種摩登。這個選題誰做得早,就有導引性,建構型、獨特型帶動了一種思潮,喚起集體記憶。2005年上海市宣傳部在評選“十大名專欄”時,“發現上海”是最獨特的,純粹以設置話題為訴求的。我上去答辯並沒有提到報道受到了“哪些領導的重視”,而是闡明我們用一套全新的話題,做了什麼東西。當時有評委問我“上海就在那裏,憑什麼是你發現的?”我就回答說“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用的是歐洲人的眼光。發現上海是用全新理解上海的視角,有了一個新的價值體係,老房子、老空間是最重要的遺產,站在這個角度,找出城市裏哪些需要樹立、保護、傳承的。”這些價值當時是不被重視的,現在越來越得到共識。最大的體現是上海曆史風貌保護區的設立,當然不能說是我們一張報紙的力量,是一種共識。

問:許多老上海的選題中,比如對外灘公園、亞洲文會大樓的梳理,是否有意回避了“殖民”話題,把“民族問題”轉換為了“階層問題”?

答:殖民問題確實是有。要是能夠痛快地做媒體,應該原原本本把亞洲文會的殖民背景說清楚,交代其怎麼被強調又是怎麼被遺忘的。但這裏確實有些“不能碰”的選題,《南方周末》這次做“傳銷”,觸碰了之前別人都繞開的傳銷“社會組織功能”這個話題,但並不是所有媒體都能這麼做。但是很多東西也不僅僅是“民族”或者“殖民”的問題,比如我們做外灘花園、“公家花園”那一期。這裏麵沒有展開談的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當時媒體上討論的一直是爭取“有身份的”華人入園的權利,這是一個社會公德的問題。比如衣著整齊、穿得好的人自然會對自己的行為有所整肅。同樣的案例有賽馬場、體育競技甚至是交通規則,這是一套生活方式,放之四海皆準的,它體現的是群居的城市生活方式。英國人首先發現了這個東西,別人有可能對它的規矩做得更好。華人與狗,本身是階層問題,“五四”之後才上升為民族問題,洋人文化中狗根本沒有這種侮辱的意義。這些共同生活的標準,英國人先掌握了這個標準但並不一定就專屬是英國的。現代博物館就達到了大同,沒有什麼亞洲式的物館、美國式的博物館,藝術品的陳列方式和敘事方式上越來越大同,博物館間更容易得到共識,消解種族之間的差異。文明這個詞是超越種族概念的。明本身變成了曆史的記憶。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不同文化傳統城市群體之間的題,但歸根到底是文明程度。

問:那您是否意識到這個“文明程度”所包含的階層的傾向?

答:“階層”是當然的,階層是城市的核心問題。我們說“老克勒”,是老色彩老品味,也是老階層的問題,現在上海還沒有形成當時的那個階層。民族是神的問題,共同的語言、共同的情感,它要求大眾平等,但是城市裏的居民由於居空間的不平等勢必帶來階層的不平等。至於報紙的階層,報紙確實就是應該階層,申江報算是階層定位比較成功的媒體,就是故意給“白領”、“小資”看的,是有錢的、有消費能力的。我剛開始用也不敢用“小資”這個詞,覺得這是“資主義”,“中產階級”在80年代更是一個政治概念,但是發現大家都明目張地用。

問:做了十多年,您記憶最深刻的選題是哪幾個?

答:“色戒”,給李安講什麼是“上海味道”。“情侶路”,地上沒有情侶路,硬一條路出來。莫幹山路也是我們最早提出來的,設置了這個城市的話題,還專找了設計師來做規劃圖。莫幹山路如果按照我們當年的設計,跟市民生活的合,可以實現可持續的方法,我們給他設計了一條街,現在沒有街,旁邊是豪宅孤零零的,跟城市生活沒有關係。我拿著這個版麵給規劃專家張鬆看,他也覺奇怪,說你們這麼早就注意到莫幹山路,彙報名專欄也提過這個莫幹山路。我當時還給它設計了兩個彎,它的衰敗是因為拆的太多了,S灣沒有了,喪失了路趣味就喪失了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