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法師的目光微微恍惚,終於定在他臉上,慢慢變得尖銳冰冷,直接開口問:“你為何如此執著驪珠?至今為止,這顆珠子也不過是存在於世人傳說,從未有人見過。又是在危險重重的九重之淵下,此番涉險,可是真的值得?”
慕連陽聞言,微微一笑,眉宇間風塵疲倦更顯,嘴角卻透著一抹淡淡的溫柔,清朗而篤定的回答:“自然值得!醫師說了,隻有驪珠才能救梓蘿的命。”
“梓蘿是誰?”女法師又問。向來寡言少語的女子今晚似乎變得與正常人一樣了,想要將心中所有的好奇疑問都求個明白。
慕連陽絲毫不以為忤。黑衣女法師大約是認真的在等他的答案,微微抬起下巴,側頭朝他看過來,露出一側雪白晶瑩的臉頰,隻是冰山一角,攏在黑色的兜帽之間,卻展現絕代芳華。
她——應該是天上的神仙吧,一絲一毫,都是超越世俗的高貴美麗,不經意間就讓人心旌搖曳,神魂皆醉。
“梓蘿是我的愛妻。”慕連陽注視著女子,如是說。
“慕公子很愛她麼?有多愛?”女法師脫口追問,空靈的嗓音像天籟顫動的琴弦。
慕連陽似乎被這空靈的嗓音勾起了心底事。索性又走回來,和她一起坐在石頭邊,望著天上的明月,溫醇的說:“很愛。她是我此生唯一心愛的女人。為了她,我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來九重之淵尋找傳說中的驪珠。隻是……唉,”
他沉重的而難過的歎口氣:“且不說能否找到驪珠尚在兩可之間,單是梓蘿的身體狀況能否撐到我回去都難說。隻是,不論結果如何,我總要盡全力拚一次,否則,豈不枉為人夫!”
言之切切,衷心耿耿,感人肺腑,催人淚下。想必任何人聽了這一番話,都免不了如此感歎:真真是個體貼入骨,用情至深的好丈夫!
黑衣女法師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卻忽然間無聲地笑了。迎著月光的那一側嘴角微微翹起,恍若透明的唇際伸展開的蝴蝶觸角。
慕連陽看不見她籠罩在兜帽陰影下的眼神,可是,僅僅從這唇角的一縷微光,也充分判定,她此刻的情緒和連日以來的是不一樣的。
“離珠姑娘笑什麼?”
“無他,不過是感歎世人皆苦罷了。明明是一段執子之手的好姻緣,慕公子卻不得不背負身臨險境的苦楚——天公從來不作美。”
慕連陽苦笑,點頭。話匣子一打開,慕連陽覺得這黑衣女法師其實並不難相處。順勢轉開話題問:“離珠姑娘,你——真的在魔邪山修行百年了嗎?”
黑衣女子轉過頭,“你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法師、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那樣身負神力吧。”她直白的揭穿他的目的。
慕連陽微一愣,卻落落大方的笑著承認:“冒昧了。我聽聞魔邪山法師本領高強,乃是修行千百年的神仙,鎮守著魔邪山中的妖魔鬼怪。此番,驪珠至寶在九重之淵下,據說,有驪龍看守,非本領卓絕者必不能得手。這才前往魔邪山求助。
沒想到,居然真的能請動仙人大駕,更沒想到,是個如此美麗的仙子。若不是梓蘿的病乃是因為天生的魂魄缺失,想必憑離珠姑娘的法術,根本不用如此艱難的到九重之淵再找驪珠。”
明明是恭維,這男人卻說得如此渾然天成;明明是試探她究竟有幾分本事,卻讓人絲毫生不出芥蒂——這男人一張嘴當真技巧高明,難怪,當年的漁家女離珠會栽在他手上。
魔邪山女法師嘴角的笑容愈發明媚。黑色的長袍,雪白的狐裘披風,晶瑩如雪的絕美臉龐,全然顯現在慕連陽眼前,那種比月華還皎潔明豔的風姿,奪人心魄。
果然,和曾經那個同名的漁家女離珠是完全不一樣的。
女法師似乎興致不錯。抬起一隻纖白的手,蘭花般的手指輕點,就在這荒郊野外、枯草粗石之中,忽然之間,造化改動,光幻奇崛,枯草蔓延成萋萋芳草,芳草之間,各色鮮花葳蕤綻放,馥鬱襲人。
緊接著,清澈的泉水叮咚穿行而過。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下,數座華美的宮殿憑空出現,琉璃瓦、白玉牆,處處恢弘富貴,比那帝王的宮殿還要精致奢華。眾人眼睜睜看著那原本枯枝堆簇的篝火,散開,變成一顆顆燁燁生輝的明珠,依次飛到宮殿各處的珊瑚架上,星辰似的照耀著天上宮闕、玉宇瓊樓。
“真、真的是神仙!”這一群惡貫滿盈的盜匪賊寇驚呼著奔向宮殿,不可置信的觸摸著四處精美絕倫的物件裝飾,觸手微涼的玉石,金光湛然的琉璃……竟然都是真的!
“原來……原來她真的是法師……哦,不,是神仙!”瘦長的尹福平眼珠都快凸出來,掐著自己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的喃喃。
女法師無視所有的嗟歎驚訝。白色狐裘披風如輕巧劃過的流光,徑自進了一個大殿,砰然關上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