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仙
文:風蘅
“快點、快點!若是偷懶耽誤了時間,老子立刻送他要閻王爺那裏投胎。”渾身橫肉、刀疤交錯的粗莽漢子謔謔甩著手裏一寸厚的鬼頭刀,噴著唾沫威脅著。刀背上手指粗的九連圓環碰撞的叮當作響。
“哎,老趙,算了,大家已經接連跋涉了兩天,如今疲累,也該讓大夥休息一下。”灰色長衫的男子,拂了拂同樣風塵仆仆的袖子,溫聲勸誡,可是,眉宇間怎麼也遮不住那種深切的焦慮不安。
果然,聽了男子的話,原本被名叫老趙的粗莽漢子幾乎激怒的一群人頓時緩和的臉色。
“還是公子說的是禮!”一個麻衫的瘦長個子男人陰陽怪氣的斜了老趙一眼說:“我尹福平就最看不慣這樣喜歡仗人勢的惡狗。慕公子花錢雇大夥兒來賣命找寶貝,除了慕公子是雇主,其他人,甭管以前在江湖上怎麼響當當,到了這裏,還不都是一樣為了錢混口飯吃?犯得著自命不凡的總把自己當半個主子樣、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勢麼?”
“就是呢,嚇的人家心肝兒抖啊抖的。”酥魅甜膩、卻又分不出男女強調的陰四娘,晃著紅豔豔的丹寇指甲,拈著腮邊的烏發,嬌滴滴的撫著渾圓的胸脯說。抹了,眼光一轉,立刻水蛇一樣粘到隊伍中最後、一身黑衣的人身上,哼哼哈哈的怪叫著:“珠珠,來給姐姐揉揉——”
不等那水蛇樣的陰四娘靠近三尺範圍內,一股莫名的氣旋立刻以那黑衣人為中心四下湧出來,生生將周圍方圓三尺之內所有東西湮滅成齏粉,再空無一物。
幸好陰四娘早有防備,在腳靠近範圍圈的時候就暗中收力,側腰往外擰去,“哎呀,珠珠,你怎麼這麼不知憐香惜玉?枉費姐姐對你一片癡心!”她假嗔虛怪的捏著蘭花指囔囔,卻不敢再不往前一步。
其實,整個十來人的隊伍,隻有那一身黑衣的人,仿佛遺世獨立般,始終遊離在眾人之外。
聽說,這個是魔邪山的大法師呢!跟其他的江湖草莽、盜匪賊寇皆不是一路的,真不知道慕連陽是怎麼請到她出山的。莫非是有什麼奸情?眾人猥瑣的打量著那一身黑絲罩袍下顯出的纖細修長的身形,明顯看得出是個女子。
被兜帽遮住頭臉,可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得出那是一張雪白到幾乎透明的臉,如同晶瑩的白雪外麵封上了一層透明的冰,唇色淺淡,下頜線條柔婉——想必,還是個頗有姿色的美女呢!若不然,那人妖一樣的陰四娘怎麼一見麵就恨不能生撲上去!
“大家長途跋涉,是慕某人之過。今晚已經過了三更,既然如此,大家幹脆就地用些飯食,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走吧。”慕連陽指揮若定的命令,語氣卻說的客氣有理,讓這一群窮凶極惡的匪徒都不得不信服遵從。
十來個人,幾乎每個都是江湖上惡名遠播又本領高強之輩,不一會兒就各自安置下來,或吃幹糧,或者打獵,或者就地枕著石頭倒頭大睡。
隻有那一身黑衣的女子,遠遠的獨自抱膝坐在一塊大石邊,抬頭遙遙的望著天上皎白的明月。
“離珠姑娘,夜裏風大,這個給你禦寒,莫要嫌棄才好。”慕連陽拿著一件狐皮披風,緩步走到她身邊,見她未出聲反對,邊彎下腰,親自將披風覆到她肩膀上,溫柔體貼,如春風拂水。
一時間,白色的狐裘掩蓋下原本黑色的寬大長袍,竟然讓慕連陽隱約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像!她此刻神態真的有那麼一絲像從前那個叫‘離珠’的女孩。
可,不是的!他十分確定,她不是那個離珠,不是那個漁村裏活潑潑在海邊撿貝殼的離珠。她是魔邪山上,眾妖供奉的大法師,從百年前就一直存在於魔邪山,他調查的清清楚楚。而當初的離珠,那個漁家女,是他親手殺的。他親自見證過那屍體在後花園的某處泥土下腐爛,漸漸化成白骨,白骨脖頸上還掛著他當初送給她的那個彩色花斑貝殼。
隻是名字巧合而已。她們長得完全不一樣,性格迥異,功夫法力更是天壤之別。所以,他確定,她不是那個離珠。
哦!一說起離珠這兩個字,慕連陽又感覺額角脹痛——如今,他要去找的寶貝偏巧也叫做‘驪珠’,乃是傳說中出自九重之淵、驪龍頷下的絕世寶物。隻有這樣的寶物才能救得了梓蘿的性命。
“離珠姑娘,你自早些休息,慕某就不多打攪了。”慕連陽揉著脹痛的額角,一時間被這千頭萬緒的事情攪的有些頭昏腦漲,腳步虛浮的站起來,趔趄兩步,才穩住身形,朝篝火邊走去。
“慕公子。”鮮少說話的女法師忽然間破天荒的叫住了他。
“嗯?離珠姑娘有事?”他應聲轉過頭問。身後不遠處是跳躍的篝火,灰色的衣衫上沾染些許塵土,眉宇間隱約存著絲焦急和擔憂。可是,即使如此,這個男人依舊從言談舉止之間,透出溫和款款,體貼周到,又絲毫不越矩造作,一派渾然天成的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