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隨筆 第24章有一種幸福與泥土有關
爸爸來了，提著自己種的新鮮翠綠的蔬菜和自己喂的母雞下的土雞蛋。到得我所居的六樓時，嘴裏喘著粗氣，臉上卻堆滿笑意。還沒有跨進門，就忙不迭地講起生活在鄉下的好處。自然他的褲腳沾滿了鄉下的泥土，而他的身上散發著泥土的氣息，言語間卻藏不住與大地親近的快樂和老人重回故裏的愉悅。
爸爸輕車熟路地把蔬菜和雞蛋安置在冰箱裏，然後摞起袖子幫我打掃衛生，汗水如小雨點般從他的臉上汩汩往外湧。我勸他歇息一下讓我來幹，他卻生氣地高聲大叫：“你平時工作夠累的，一個人又上班又帶小孩挺辛苦……”我還沒有把拖把拿過來，他額頭的青筋已經暴出來了。知道爸爸有高血壓，遇事容易激動，而激動可能會使血壓升高，我便隻有作罷而隨他擺弄。“你去玩你的電腦吧！我做好飯菜叫你。”爸爸一邊忙碌一邊卻不忘安排我的去向。從小到大，我一直是爸媽眼裏最調皮也最讓他們操心的一個。這時，我卻扮演著乖乖女的角色，因為知道，我的乖順可以換來爸爸的高興，同時，我的乖順可以讓爸爸充滿成就感。他之所以來我這，就是想用他的勞動來減輕我的壓力。當他表達父愛的方式普通到隻能用勞動來代替，我有什麼理由拒絕？並有什麼理由不心安理得地接受？
遂想起幾個月前爸媽還在縣城的生活。那時的爸媽居住在隔我隻有十分鍾路程的地方，那個地方是我們縣城接近邊緣的地方，緊挨著環繞縣城的小河，小河對麵就是高高矗立的綿延不斷的群峰。當初決定把房子買下來時，就是因為爸爸對房子的一見鍾情。他說住在那裏有山有水，開門就見山，低頭可賞河，就像住在一幅畫裏，完全沒有城鎮的感覺，但是也不像農村閉塞。爸爸是一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的鍋爐工人，談起新居卻好像在寫著一篇抒情散文。看著爸爸陶醉的樣子，我和姐姐當時就毫不猶豫地把房子買下來，希圖爸媽在他們滿意的新居裏快快樂樂地安度晚年。
經過幾個月緊鑼密鼓的裝修，爸媽終於在分居大半輩子後住到了一起，住進了村裏鄉親們羨慕的不用挑水不用打柴沒有蚊咬沒有蟲叮吃喝拉撒睡都可以足不出戶的城裏人的房子。爸爸密布皺紋的臉上開滿了燦爛的花朵，渾濁的眼球發出炫目的光芒，這是他一輩子也沒有奢望過的幸福。而這種幸福，是他的兩個依憑讀書從農村人變為城裏人的女兒給他帶來的，這尤其讓他感到驕傲。那一段日子裏，爸爸活在前所未有的興奮中，而我們這些做女兒的也以為盡到了孝道由衷地高興。
周末，我帶著兒子蹭到父母家。爸爸總是在見到我們後就樂嗬嗬地顛到廚房為我和兒子準備我們最喜歡吃的飯菜，而我則和媽媽在客廳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拉西扯。窗外涼爽的河風徐徐地吹進來，遠山鑲在玻璃上，確實有一種如詩如畫的感覺。小兒在房間裏翻來覆去地組裝他的玩具，發出一陣陣孩童天真無邪的笑聲。那一種各行其事卻又水乳交融的天倫之樂讓我們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幸福，就像幼時家鄉那等待收割的稻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