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深處20(1 / 2)

第二卷隨筆 第20章終於讀懂父親

上午,冬日的暖陽軟軟地披灑著,柔和中透著慵懶,而地麵早就被連日來的幾場冬雨清洗得幹幹淨淨。就是在這樣純淨而溫暖的空氣中,我向著郊外父母的菜地走去。

要抵達父母的菜地,需經過一道長長的曲折的小路,小路旁邊俱是一幢幢靜靜矗立的鄉間農舍,他們的院落有的開滿了不知名的花朵,有的掛滿了成熟的蔬果。紅的、綠的、黃的,就像一幅幅色彩斑斕的畫,生動中卻飽含安寧。我是那麼的羨慕他們這種有著院落、可以在土地裏勞作的生活。

而羨慕是暫時的,畢竟,再怎麼羨慕,我也無法擁有夢想中的庭院。就像當年拚命要走出山村,以跳出農門為榮那樣,當我終於踏進大學的校門,身後的村莊便注定隻能成為記憶裏一步步後退的底片。它可以在我的腦海裏一遍遍地衝洗,卻再也沒辦法拍攝出當年的美麗。

然而,我又是幸運的。畢業後回到了故鄉,一個依山傍水的小縣城,四周就是大大小小的村落,隨處可見農民耕種的菜地和他們勞作的大片田土。我便經常利用周末在附近的郊區閑逛,借此慰藉我的與家鄉日漸疏離的那顆心。

我的父親,一個已經七十高齡的老人,卻全然不似我的臨淵羨魚,他以他的身體力行,在他們居住的河畔開墾了一片荒地,他便日日與自己開墾的荒地打著親密的交道。在那塊狹長的土地上,他根據我的喜好,春夏栽著長長的辣椒、圓圓的西紅柿、脆嫩的黃瓜,秋冬則種滿了綠色的白菜、紅色的胡蘿卜、紫色的菜薹……甚至,還有我叫不出名字的蔬菜。他把那片荒地打扮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畫軸,在我麵前展示出不同季節的美麗多姿。我便成了那幅畫軸的欣賞者,而從來沒有參與到畫畫當中。所謂“葉公好龍”,講的或許就是我這樣一個口口聲聲對土地感情很深其實卻置之身外的人吧?麵對父親的辛苦拾掇,我卻找不出讓我自己慚愧的理由。每每父親從菜地裏采摘出新鮮清爽的蔬果,我常常為自己能吃到綠色食品慶幸著,而父親,自然便常常為著我的慶幸而驕傲。他的這種驕傲,更高漲了他投入到土地的熱情。

可是,因為他的年歲已高的緣故,又加之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我們姐妹便聯盟對他發起了輪番勸導,試圖把他從菜地裏解脫出來。尤其是當他經常廢寢忘食地埋頭於伺候他的那些蔬菜,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甚至不顧烈日當空或者饑腸轆轆。我們對他的各種擔憂便與日俱增,勸導也就一日多於一日。我實在費解於他的隻要一下菜地便是忘我地認真的行為。一塊不大的土地,何需要付出那麼多的精力和時間?尤為難以接受的是,去年父母去二姐他們那裏居住,曾經開墾的菜地便無人打理乃至被附近一村民占為己有。當父親知道他的土地種上了別人家的菜,他怒氣衝衝地走到那人家裏,以爭吵的方式拿回了土地使用權。他對我們說:“我要像爭奪釣魚島的主權一樣奪回我的土地,寸土不讓。”我在他的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裏,看到了一個退伍軍人的氣概,也驚訝於他的如此有時代感的比喻。那段時間,電視裏日夜播放著跟釣魚島相關的新聞。我的父親雷厲風行地捍衛了自己的主權,而釣魚島的主權現在還處於爭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