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深處19(1 / 1)

第二卷隨筆 第19章暮色裏的背影

常常在一個人靜處的時候,眼前總會浮現三毛一個人在海邊獨處的情景,在那樣一個離城市很遠、離寂寞很近的地方,一個40歲出頭的女人日夜守著一片蔚藍。她有著自己裝飾的房子,房子裏有一大一小一明一暗的兩個客廳,而房子外麵,是她自己開辟的土地,土地上有著三毛自己種植的蔬果。那一片天空以及天空下的土地,便常常在夢裏蠱惑我,我常常在夢裏跋涉,跋涉在通往蔚藍天空的道路上。有時便也禁不住幻想:在那片土地下是不是也曾深深地植著我前世的靈魂?

我愛三毛,從高中就開始這一段愛戀了,及至上大學之後,寧願餓肚子,也要湊足錢把《三毛全集》買下來。至現在的數次搬家中,我也許丟掉了許多東西,甚至包括自己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是,這一套《三毛全集》卻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也常常擱在自己的枕頭旁。很多的夜裏,便是在與三毛文字的交流中度過了。這樣一個女人,她的文字總是讓我心生柔情而百讀不厭,也總在我讀過之後,思緒無羈地在夜空馳騁。我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就那一番浪跡天涯和浪跡天涯過後靈魂的靜然安歇。如果,生之頓悟後,是自己終能掌控生命的終點,並且在了結的時候無聲無息,悄然如秋葉之靜美,那麼,這樣一種決然也未必不是一種勇氣和超脫。隻是,我終究隻能欣賞三毛文字裏的灑脫,她的決然我卻還是不敢領略和嚐試的。我也總在假想:如果三毛曾經擁有過一個小孩,這個小孩在荷西走後能一直守在三毛身邊。那麼,或許,三毛在寫盡與荷西的愛戀之後,也能繼續提起她手中的筆,為我們描敘一片除愛情之外的溫馨天地吧?那樣的三毛,也就走完女人應該要曆經的完整過程了。能夠擁有愛情、親情的三毛,她的生命一定不會如此短暫。所以,我總以為:最終扼殺三毛的不是愛人的早逝,而是愛人早逝後親情的缺失。許多時候,讓一個女人變得更堅強的不是愛情,而是她所生育的小孩。母愛,可以成就任何一個脆弱的女人,也最終讓女人明白生命的不可替代以及母親身份所賦予自己的責任。我之所以不能學習她的決然,就是因為我不僅是一個女人,我更是一個母親。

許多人說,三毛的文字很假,甚至有人斷言她與荷西的愛情完全是她自己的臆造,所以也就有人說,三毛其實一直生活在虛假中。而無論外界怎樣猜測三毛,我卻從來不去懷疑其文字的真假。其實,即便隻是一種虛構,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文學在更多的時候隻是供人鑒賞,而不是推敲的。又有誰能保證自己的幸福就真的如本人所言般千真萬確、實事求是?總發覺這個世間複雜的其實隻是人心,很多時候,人們喜歡把簡單的事情想複雜,卻又把本該複雜的問題一筆帶過。三毛的存在,首先在於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有著普通女人固有的對愛情的渴望和追求以及愛情本身的美好體驗。她之不同於普通女人就在於,她有著與眾不同的遊曆和閱曆,而她的妙筆生花,也就使一個普通女人的普通愛情格外多彩格外豐富起來。在她眼裏,一頓別人以為隻不過是裹腹的再平常不過的飯菜也可以從她的筆下娓娓而來,甚至夫妻之間的爭吵打罵賭氣怨懟也可以成為其作品生動的素材,更不論當地的民俗風情和諸多種種有趣的遊玩經曆了。在她的觀念裏,生活即文學,文學即生活。而按照文學的觀點來說:“文學必須來源於生活,卻又高於生活。”,但是三毛之文學與生活緊密相融互相滲透卻也不失為一種成功的文學體現形式。就是這種平凡的幾乎還原了生活本色的文學勾起了無數女人對愛情對婚姻的向往:原來,愛情演變為婚姻後,竟也可以過得如此風生水起、活色生香。

隻是三毛雖然創造了美滿婚姻的神話,可是她的骨子裏終究還是浸濡著愛情之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的執著。當荷西撒手而去,任憑三毛的秉性曾經有多灑脫,而她也曾多麼用心地去努力適應獨自飛翔,被折斷的翅膀卻還是無力承受空氣的重量。她那曾經流淌在文字裏的溫馨的瑣碎就像大江東去不複返了,以至於當她的《滾滾紅塵》並未獲得預期的成功時,一位曾經在文壇裏轟轟烈烈的女子最終放棄了自己同樣轟轟烈烈的人生。寫到這裏,我便再一次想起了那張三毛與林青霞、秦漢的合影,鬱鬱寡歡的三毛夾在意氣飛揚的林秦之間,其內心的落寞簡直就要從臉上潑灑出來了。對比三毛那些穿牛仔褲策馬獨行之長發飄飄風情萬種的照片,簡直判若兩人,不可同日而語也。

有時便也喟歎:女人之為女人,還真應了曹雪芹的那句話:“女人是水做的”。如果水枯了,任那一朵嬌豔嫵媚的花也會枯萎,沒有一個女人能夠逃脫愛情的劫難。普通女人如是,極品女人也如是。

當暮色裏的背影終究迎不來夜幕下急急而行的熟悉的溫暖,許多的熱情和癡情,也就隻能風幹了。

2010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