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深處15(3 / 3)

沒了求學欲望的我,偶爾也與行良君通通電話。每次接通電話,行良君總會笑我:“是不是又打電話看我還活著沒有?”出院的他病情雖然得到控製卻無法痊愈,當時治療肝癌的藥物能夠將病情控製住不再惡化已經是很難得了,即便現在肝癌也沒有辦法痊愈。但是行良君從來沒有因為病魔纏身而放棄學業的追求,他在病中堅持完成了博士學位的修成,並投入到博士後的深造中。我在佩服之餘就是日夜盼望他的病情不再惡化,這樣的人真的不應該與癌症為伴。

卻在我的盼望中,行良君的病情不可避免地惡化了,他甚至取道遠途去南京治病。2003年的夏天,我接到行良君主動打來的電話,一陣寒暄過後他保持了長久的沉默,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才鼓足勇氣向我提出借錢的請求。因為他的錢全部用於治病了,而當年是他的父母七十歲的生日,剛從南京治病回來的他想帶父母去桂林旅遊。我趕緊問他要借多少錢,生怕他的自尊迫使他把這句好不容易吐出來的話又咽下去。行良君沉默了一陣才告訴我三千元就夠了,並承諾來年四月份從他的課題研究經費裏還我。我問了他的賬號並說要不要多寄點過去,我打算彙五千給他。可是行良君堅持說隻要三千,我不敢違拗他的意思。

沒想到就是這樣一次孝順的旅行嚴重地惡化了行良君的病情,在旅途感染風寒的行良君還沒有結束行程就被送進了醫院。這一住就是長達幾個月,他甚至打算進行換肝手術。這些我都是在2004年才知道的。那一年我與同事一起隨團去韶山,返回時我特意抽時間去了一趟湘潭師院,想看看自1998年後就再沒有見麵的行良君變成什麼樣了。接電話的是他老婆,她告訴我行良君一直在南京住院,回來後她會要行良君與我聯係的。悶悶地在行良君病情的想象中回到家鄉,我的心情卻始終因為他的病情不能釋懷。

2005年的三月,最後一次接到行良君的電話,他一開口就對我表示歉意,說是欠我的錢當時沒辦法還,因為他換肝的手術失敗了,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我忍不住當著辦公室同事的麵號啕大哭,口齒不清地表述那三千元錢不要他還了。行良君在我的哭聲中寂然地掛斷了電話,而我也在為自己的不能控製情緒乃至影響行良君心情的自愧中擦幹了臉上的淚水。一邊卻在心裏想:“如果我是一個億萬富翁多好,那麼我就會給行良君許許多多的錢,讓他換上一個健康的肝髒健康地活著!”

自那以後,我便再沒有與行良君取得聯係,他家的電話號碼被換成辦公電話了,而我寄到學校的信也如沉入大海杳無回音。在我屢次撥打已經變成辦公電話的他家以前的電話,請求接電話的人告訴我行良君家的新電話號碼,接電話的卻說她是新來的,找不到他的號碼,不過她告訴我行良君還好好地活著,當時已是2005年的秋天。

兩年多來,我又多次寄過信,也曾多次打算去師院看望行良君,可是卻一次都沒有成行。一來家裏也確實離不開我,一來害怕見麵後我無法麵對,畢竟沒有消息的日子裏我不知道行良君是否還留存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他真的離去了,親耳聽到這個消息的我一定不能承受這種事實;如果他繼續活著,那麼見不見麵在我他來說意義都不是很大。隻要他還活著於我就是一種安慰,我更願意在他還活著的想象中保持對他的祝福。

如果行良君還活著,我相信他一定記得衡東有一個被他喚作小妹的人,如果行良君已經不在人世,地下有靈的他也一定會想起有一個叫他大哥的人一直在惦記他。而無論哪一種情形,我隻想說:趙大哥,你還好嗎?你的那一封結尾寫著“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的信我還一直保持著呢!而每當月圓的時候,我就希望那種皎潔的光芒既照在我身上,也照在你身上,長長久久,永永遠遠……

2007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