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深處16(1 / 1)

第二卷隨筆 第16章在清明節緬懷我的兩位早逝同學

當天空飛舞著搖曳多姿的風箏,當春天慢慢地滑到季節的尾聲,當傳統的清明節喚起人們對逝者的記憶。這個時候,無論是山上還是田野,都開滿了挨挨擠擠、顏色各異的花朵,而春的盎然就像一幕曆久彌新的經典劇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麵對這不可遏止地四處彌漫的生機,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被春花掩蓋著的、被春雨浸濡著的、被黃土掩埋著的、我的靜臥多年的兩位同學。與春天風情萬種、嫵媚迷人的身姿相比,他們的軀體在日漸的走向消失,甚至已經與大地融為了一體。

而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隻能依稀記得他們曾經如春花般燦爛的笑臉和曾經鮮活如小草般的生命。所以,這個時候,我也總是任由淅淅瀝瀝的春雨將我的思緒扯得很遠很遠,在涼涼的春意中捕捉他們生前的滴滴點點。

這兩位死去的同學,其中一位是我的高中同學,他死在領取大學錄取通知書的路上。因為貧窮,他為了一頂被風吹走的草帽而跳下車去追趕,結果慣性將他狠狠地摔在車廂後麵。他的生命從此終止在大學校門之外,他的年齡永遠停留在18歲的花季。而上海石油學校的新生名單中永遠空缺著一個叫周書根的名字,他的名字在1993年的秋季成為了生命消失的象征。

另外一個是我的大學同學。這是一個英語水平相當於專業生、常讓我們引以為傲而且長相相當帥氣的男孩子,他的自視清高和對女孩子屢追屢敗、屢敗屢追的鍥而不舍、堅持不懈成為了他大學三年的專利產品,更使我們單調的大學生涯多了許多忍俊不禁的談資。他死在畢業兩年後的一次上海出差途中,因為乘坐的小車遭遇車禍,他的生命就此劃上了休止符,他的旅途永遠結束在上海繁華的車水馬龍中。這是1998年的秋天,正是新生入校的時候。

這兩個同學,一個死在象牙塔之外,一個死在圍城之外。而他們的年齡均是人生最燦爛最恣意的時候,一個終究十年寒窗卻未能領略近在咫尺的大學風光,一個沉溺情途卻最終沒有與夢中情人“共剪西窗燭”。一個將生命結束在即將通向他的終極目標所在地——上海的途中,一個將生命終止在短暫停留的偶然驛站——上海。一個想要走進上海,卻永遠到達不了終點,一個想要回來,卻永遠扮演著“不肯過江東”的項羽,上海成為了他的最後一站。

而他們離開的時候,都是碩果累累的秋季,盡管他們的行囊貧瘠得隻剩下短暫的年輪。我不知道在他們眼睛閉上的最後時刻,有沒有想過在豐收的季節,他們的人生原本也應該是葳蕤如茂林的。

這麼多年,我們便都不敢舉辦同學聚會,因為無論怎樣隆重的聚會活動,無論怎樣濃烈的重聚喜悅,都無法換來初入校的完整,“少了一個”的事實永遠也無法改變。

不過,2006年的秋季,我們的大學同學終究還是聚在了一起。我沒有參加,但聽參加的同學說,他們舉行了祭奠“小梅”的儀式,在屈原投江的汨羅為他點燃了香火。

我沒有見證那個祭奠的場景,我隻會在每年的清明節,在別人為他們的親人上墳的時候,在心中為我的這兩位同學綻放一朵春花,這朵春花,與緬懷有關。

2008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