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隨筆 第11章天邊的兩抹蔚藍
任何生命都會離開這個充滿無限活力的世界,我寧願自己是個快樂的蝴蝶,把我的生命放逐在不知何處的鄉間。
其實,沒人願意記住哪一隻蝴蝶,隻是蝴蝶做為生命的一類才被人記住。蝴蝶如人,感謝生命有延續的方式。從來,人們看到的,是蝴蝶追逐花的豔麗,卻不知道蝴蝶的心裏也會有夢。
真的,我真的看到過一隻蝴蝶最終消失在藍色的天際去了,那裏沒有花,沒有豔麗,隻有藍色,蝴蝶也有藍色的夢想嗎?
我曾經擁有一部索尼相機,在一種特殊的格式下,我記錄的世界就會是一種深藍色,我特別鍾愛那種顏色。可相機最終被廠家召回,我再也沒能照下那種顏色裏的世界。一個黎明,我在家鄉的庭院裏,拍下過鄉村最經典的一張照片,如今,卻再也找不回了。
這深藍的顏色讓我記住了兩個地方,但卻都在遙遠的天邊。
當那一種深邃的藍色遠遠地在天空下延伸、延伸,我的心在急劇地跳動,我很想做的一個動作是屏住自己的呼吸,那樣的藍色我以為隻能誕生在一個空曠寧靜的世界裏。瞬間,會有一行淚珠滑落,很苦,很澀。像這湖水的味道嗎?終於,我也沒能喝上這個湖裏的一滴水,但這個湖水,卻是被叫做“上帝的眼淚”。
八月份的尾巴,已是青海湖的秋天了吧?
我想有一匹馬。認識了草原,我覺得馬才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生,如果讓我飼養一種動物,那一定就是馬!在空曠的草原上,唯有這種生靈才是我最可靠的朋友,最可相依的朋友。最遠處,就是連綿著的祁連山,山是那麼遙遠,遙遠得就像它的名字足可以湮滅在曆史的煙雲中了,隻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湖水輕易地就把這座像她一樣古老的山脈當成了一個鑲邊的裝飾。不是春和景明的日子,但湖上卻也沒有一點波瀾,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從從容容地吞吐著天地間的一切。無垠的金銀灘,萬畝相連的油菜花……無論多麼震撼的風景,此刻,都成了那片浩然之藍的一個點綴,一個背景,和遙遠的祁連山一樣。
這片藍色的世界裏,誕生過最神秘的傳說,那是人類曆史的一部分。走在這片蔚藍的邊緣,牽著那匹也許疲憊的老馬,唱著古老的歌謠,那是靈魂走向終點的一個最美麗的向往,此時,心中隻剩下神秘和聖潔。
在九寨溝停落,我本為尋找風景而來。風景成了記憶,留在心底的,卻是山中湖水的那份淒豔的藍色。
那是一個神話一樣的世界,那是人世間不應該有的風景。第一次到這裏時,是雨中。一個一個的海子在眼前,卻也像遠在天邊。山中本無海,一汪一汪的湖水就成了神靈,被稱為海了。在九寨溝的世界裏,如織的人流和山裏的風景是兩個隔絕著的世界。再美麗的景色,也隻能像是一幅懸掛在天際的油畫,凝眸處,就是那一汪不可思議的蔚藍之色了。
站在九寨溝的海子前,一開始會讓人張大了吃驚的眼,那的確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美麗。繼而,眼前的那個美麗就會在你的心中飄然遠去,像夢中仙女翩然的衣袂,這樣的美你會覺得不真實,或許隻是世間的幻象。
水會有故事嗎?熊貓海裏的水一定有個上千年的傳說。水會是彩色的嗎?小小的五彩池真的會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複。
萬善如水,人在水前最自然的情感會是一種莫名的親情。但九寨溝的海子不會給我這樣的感覺,我不忍在那樣的海子裏掬一捧水放進嘴裏,因為覺得這是對天邊神明的一種褻瀆。我還覺得,那種水不是讓人來喝的,隻是用來看的。水中有魚,永遠隻有寸許,它以自己的傲然漠視著水外世界的一切,永遠隻有寸許的魚,供養它的水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水呢?
九寨溝的蔚藍絕不是可以親近的顏色,走到最遠端的長海,這樣的感覺最清晰。這裏,隻有藍色,藍色的水,藍色的山林,藍色的風,不遠處的雪山也被罩上了藍色的記憶。高海拔的長海有的隻是靜寂,當然連鳥聲也不會有,那裏隻有淒豔絕美的藍色,不可親近的藍色山水。
唯有天邊,方有此風景。唯有天邊的蔚藍之色,才是世間超然的美麗。終有一日,我會幻化成那隻努力飄然向天的蝴蝶,去追尋天際那道絕然的顏色。
2010年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