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隨筆 第9章廬山行瑣記
決定去廬山的時候實出於一種意外，最初我們的目的地是上海世博以及蘇杭一帶。隻因為從已經去過世博的朋友那裏得來的反饋信息，都說世博人潮如流，而且上海一帶的氣溫始終居高不下。我與姐姐考慮到父母均年事已高，尤其老爸有著高血壓的毛病，才在行程前一個禮拜改變了方向。當然，最後將廬山作為此次暑假出遊的目的地，主要緣於老舍的大力推薦，自恃青山走遍的他曾經說過在他眼裏已經很難發現令他心動的風景了，可是，很難發現風景的他竟然一直保持著對廬山的依戀之情。他說：廬山是一個他去了之後還想去的地方，在他眼裏，廬山遠遠不是人世間的所在，而成了會讓人流連忘返的仙境，當然，更是一個避暑度假的好去處。
而我之於廬山，僅僅局限於小學語文課本裏李白的《望廬山瀑布》和蘇軾的《題西林壁》這兩首詩。前者寫廬山的水，大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勢，使浪漫的李白發出了“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感歎。那樣一種情景曾經讓年少的我在夏夜裏久久地凝視那條橫跨宇際的銀河，那條銀河隔斷了牛郎與織女，他們的愛情成就了鵲橋相會的盛況，也讓李白將廬山的望香爐瀑布與之緊密相連。後者寫廬山的山，想必當年的蘇軾應該是采用了各種姿勢來鑒賞廬山的美，不然也不會有橫看側看和遠視近察的說法。可是終究不管他采取什麼姿勢，廬山依然如裹在帷幔裏的神秘女郎，未能讓蘇軾領略她的真實風采和本來麵目。
有著這兩位大文豪的感歎和老舍的留戀，我對廬山自然有了一種不可遏製的渴望，整裝待發後心裏滿滿裝的便是對廬山的想象了，而這一趟的集體行動也在皆大歡喜中拉開序幕。
廬山其實離湖南很近，從衡山坐火車六個小時便抵達了南昌，而南昌過去一個半小時就是九江，從九江打的一個小時便可以上到廬山的牯嶺街。像大多數山路一樣，通往廬山的路都是九曲連環的盤山路，每轉過一道環，氣溫就要下降一點，吹過來的風便愈加涼爽，山上的樹木一律是深綠色的，靜靜地從車窗前晃過。就因為這些高高佇立的綠樹，廬山從始至終給了我一種安靜寧和的印象。這種印象，直到現在，還在吸引我故地重遊。說實話，長這麼大，我還沒有體味過比廬山更寧靜的環境。之前一直覺得幼時山村的夜裏是寧靜的，那種寧靜在偶爾的狗噲裏會生出滾滾紅塵的氣息，讓人在短暫的休整後激起重新上路的渴望。我一向以為：老家是一個適合療傷的地方，而一個療好傷的人，注定要走向新的旅途。而廬山的寧靜，卻是可以讓人沉醉的，這種寧靜使人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跋涉的腳步，她給了我一種歸宿的感覺。我以為：我的靈魂終究有一天會在這裏停落，然後，一直守在這裏不離不棄。如果說人生就是由不斷的驛站組成，那麼，廬山絕對不適合匆匆路過，於我來說，她應該是最後一個驛站。在那裏，我不會再邁開我的腳步。
都說，“不到三疊泉，不是廬山客”。從廬山歸來後，我腦海裏滿滿充盈的卻是花徑和草堂以及那些寧靜、幹淨的叢林。當然，三疊泉有她吸引遊客的理由，也因為她，我第一次理解了“山高水長”的真正意蘊，可是我終究嫌她不夠雄壯。在我眼裏，三疊泉，實在是太瘦弱了。我一向認為瀑布應該是氣勢磅礴或者洶湧直下的，而三疊泉，處處體現的是一種陰柔之美，我以為，陰柔與瀑布始終是不太相稱的。
白居易的草堂實在建在了一個美極的地方，我到現在還在嫉妒封建時代的土地製度。那樣的年代，隻要你發現了一個你可以安身立所的地方，而這個地方與其他人又毫不相幹，你大可以在那裏搭建房屋，從此安定下來。哪像現在的社會，買一套房子需要諸多努力，甚至幾代人的奮鬥。想想白居易的“居”，也實在是太容易了。當然，聯想到當時的社會背景，白居易實在也居的不易。他的被貶江州，成為了他人生的一大轉折點。可是，不論他當時所處的人事環境多麼複雜，我還是羨慕白居易擁有一個可以聽鳥鳴、賞花草的自然環境，尤其臨近就是山清水秀的如琴湖和雲霧飄渺的錦繡穀。我甚至猜想，如果當時的白居易不是擁有這樣一個寧靜平和的環境，也許，他不一定能創造其代表作之一《琵琶行》吧？當然，我的想法完全基於小女子的浪漫情結，而當時的白居易，卻是不僅心境淒涼，滿懷鬱憤，更有“兼濟天下”之思未能實現的遺憾。他的《琵琶行》淋漓盡致地抒發了自己被貶斥的抑鬱悲淒之情，其沉重的悲哀也就不言而喻了。感謝花徑這樣一個美麗幽靜的地方，曾經接納過白居易那顆自悲自憐的心。
如琴湖是一個值得靜靜品賞的地方。我一直沒有去了解到底是湖的形狀像一把琴呢還是湖與山的倒影連在一起像一把琴，才使這座湖有了這樣一個美麗的名字。我們抵達廬山後的第一個早晨就將如琴湖作為了第一個要遊覽的景點。白天的如琴湖在錦繡穀嫋嫋升起的雲霧襯托下顯得格外妖嬈，兒子說這座湖一頭大一頭小很像一把座臥的吉他，這小子學吉他學了兩個多禮拜了，仔細看看，他的描敘還真貼切。隻是不知如琴湖的名字取在什麼年代。如果是古人所為，那個時候還沒有吉他呢。而我覺得更像一把琵琶，尤其在夜裏重遊的時候，當風平浪靜，山上的倒影柔柔地躺在水裏，兩者相映，恰似一把橫倚的琵琶，而月光下不時躍起的魚兒所發出的水聲就像琵琶在緩緩流瀉的音符。這樣的環境，更適合與知己共賞吧？畢竟，所謂琴，隻有聽得懂的人才能懂其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