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文懷沙——半為蒼生半美人(1)(2 / 2)

他把現在的第三位夫人稱作是嬌妻、愛妻。他說:“我的婚姻經曆過生離死別,第一位夫人早早去世了,叫‘死別’,第二位夫人和我離婚了,叫‘生離’,這位六十八歲的第三位夫人徐迎春是日本華僑,祖籍山東,出生在遼寧。”

20世紀40年代後期,已有夫人的文懷沙伴著一個女學生進入解放區,這個女學生後來成了他孩子的母親。在解放區,文懷沙熱情地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中,但他與這位女子的婚姻生活沒有維持多久,就以失敗宣布結束。

生命中一定要有激情,而美人是可以讓人激動的。我說的美人不是說一張漂亮的臉,而是美好事物的標誌。我所留戀的美是自然的,是生命現場。

生平隻有雙行淚,半為蒼生半美人。——文懷沙。

解放以後,一位家境富有的醫院大夫狂熱地愛上了文懷沙。

有一天晚上,她留在文懷沙家裏沒有回去。文懷沙多情,但他也非常封建,用他的話說就是“那天晚上,我們有擁抱,也有kiss(接吻),但是不見於亂”。而女孩子一夜未歸宿也使得女孩兒家人的判斷她一定失身了,大罵文懷沙是流氓。那個女孩兒在三月三那天服毒自盡了。從此以後的幾十年間,每年的三月三他都會閉門謝客,靜坐一日,用這種方式紀念為他舍棄生命的心上人。

文懷沙:人家問孔子,有沒有終身可以奉行的一句話?孔子說,那就是“恕”吧。這個“恕”絕不是簡單的“Excuse”,不是。恕,嚴格講就是八個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人能做到這點很不得了。自己不願意的事情,不要強加到別人身上。比方美國雖然對我不錯,但是我覺得他有時候強加給別人,有的國家要發展什麼原子,他要去管。那麼你自己呢,你自己不願意的事情,你要強加給別人,如果別人對你這樣,你受得了嗎?什麼事情你能夠經常想到叫慎獨,很謹慎的,沒有人的時候自己來監督自己,這個監管會在自己這兒。

許戈輝:那我正好就想問問您有關這個“恕”字的。在您的這一生裏,有沒有過讓您覺得不能饒恕之人,不能寬恕之事?

文懷沙:我覺得什麼人都要有無所不包的胸懷,但是有一樣東西,包藏禍心不行。就是我在容納你的結果,結果你製造的罪啊,你的罪孽算到我頭上的,對不對。就是對你這個行道,在正道裏頭,這個包容量要很大。那如果在個人感情生活裏,我看包容更大。

比方與我離婚的女人,她為什麼離婚?一定鬧架嘛。為什麼我會跟她鬧架?因為她是我妻子我才跟她鬧架。那麼怎麼變成妻子?我戀愛過了,我跟她結婚了。我愛過的女人,因此這個女人曾經對我柔情似水,我才會娶她當妻子。後來分開了,這個柔情過去了,那麼她留給我的是兩個遺產,一個是愛,她曾經愛過我,一個是後來又曾經跟我翻臉。她既有柔情似水、脈脈含情的眼睛,也有柳眉倒豎、杏眼圓翻的形象。我隻記愛,不記恨;我隻記恩,不記仇。並不是我寬恕別人,而是這樣我心裏舒服啊。我不能老想著這個人的毛病,一天到晚想誰得罪我了,誰給我使絆兒了。

“文革”中,曾經有人害了我,後來他的孫子考學校要我幫忙,我去幫,我家裏人都反對,因為他的爺爺害過你。我說這是兩筆賬,孫子不等於爺爺,爺爺害我,有我的原因的,因為我確實跟他過不去,這是一點;第二點呢,他爺爺從前對我也有好處,曾經在我困難的時候幫過我,所以才會變朋友。他利用我們的友情,後來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但他人已經死掉了,人死不記仇。這個並不是對別人寬恕,對自己也是寬恕。因為我這樣心裏才活得舒服,如果我天天一腦門子都是官司,這個仇人,那個敵人,到處製造了很多不是敵人的敵人,還不如廣交朋友,我的朋友遍天下。

你住在家裏,你也可以像有的旅客一樣,在彷徨。你住在旅店裏,也像是在我的世代老家裏頭住一樣安靜。——文懷沙。

文懷沙在位於北京東三環的一個賓館裏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兩間客房一間做起居室,另一間“文化(諧音‘懷’)沙龍”是他每天會見客人的地方。這個賓館就是他的家。

文懷沙:我現在經常住在賓館裏頭,家裏不住的。“天地者,萬物之逆旅”,這是我的趣味。天地就是一個旅館,這裏從老總開始到門崗,到服務員,到花匠,到衛生員,個個跟我好,你可以去了解這裏的民意。我一走進來,哎呀,人家的眼睛看著我,我一走路,都想來攙我。我就說,我不是七老八十,但是我是帶著感激,我覺得我在這個旅館裏頭,“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在旅館裏頭,我已經感到賓至如歸的感覺,我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