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胡蜂(下篇)(3 / 3)

奧爾點了點頭,輕輕起身,飛到樹梢上去。

奧爾在樹上左右探視,過了一會兒,輕輕落了下來。

“有十幾隻在外麵盤旋,我看到煙從裏麵冒出來了。”奧爾說道。

“很好!”羅賓說著又往爐子裏麵填了些硫磺粉。

羅賓擔心一會兒驚動整個蜂群,便和奧爾躲到一邊去,沒多久,枯樹周圍彌散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差不多了吧,還好今天晚上沒有風。”奧爾說道。

羅賓起身,回到枯樹下,打開爐蓋,爐子裏麵的硫磺粉已經燒完,拔出爐筒,將東西收拾好。奧爾又飛上枝頭,看到樹頂口兀自有煙冒出,沒見胡蜂有何動靜。

羅賓對奧爾說道,“明天過來看吧——不行再想別的辦法了”,說完扭身便走,奧爾從樹上躍下跟了過去。

“這次胡蜂怎麼這麼安靜,感覺不太正常。”奧爾說道。

“可能樹洞裏本來就沒多少胡蜂,上次你和柯克炸過之後,死掉一些,驅散一些,現在剩下的肯定不多了,我現在明白為什麼會死那麼多蜜蜂,眼下正是胡蜂大量繁殖的時候,胡蜂現在需要很多食物來進行繁殖後代。”羅賓說道。

“那麼我們做得算是很及時了,否則,胡蜂會越來越多——可是,如果胡蜂不止這裏一處,那該怎麼辦?”

“不可能殺盡所有的胡蜂,能保得住百畝樹林就可以了,何況胡蜂也並不完全是害蟲。”

羅賓沒有感到有絲毫的成就感,和胡蜂的三次交手,自己也損失不少,羅伯特的腿還沒有康複,伊爾又想搬出百畝樹林。

羅賓和奧爾慢慢往回走,走出百畝樹林,奧爾直接回家,羅賓一個人,走出沒多遠,回頭看了一眼百畝樹林——在周圍夜色的襯托下,百畝樹林如同一個黑洞。

“明天看過之後,如果還不行,我就撒手不管了。”羅賓對自己說。

到家已經9點多了,此時一輪新月從東天跳出,李小毛出去了,尤四青靜靜地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羅賓伸過手去摸她,身體不動,隻是睜開眼睛。羅賓鋪好床,把尤四青抱在枕邊,尤四青起身舔了幾下,又縮成團,臉朝著門窗,合眼睡去,呼吸很沉很慢,羅賓摸了尤四青幾下,縮回手,轉過身睡去,他不習慣臉朝門窗睡覺。

睡意剛至,窗戶上“當”得一響,羅賓一下驚醒,一隻貓的身影在窗台閃過,後麵還有一隻貓,也跟著從窗台經過。

“是李小毛招來的吧。”羅賓心想,“李小毛快一周歲了,也該是時候了。”

……

天剛剛亮,羅賓就聽到外麵的聲音:開門聲、說話聲、走路聲、此起彼伏的狗叫聲,羅賓還想繼續睡,忽然聽到奧爾的聲音,奧爾在窗外叫他,羅賓隻好起來開門。

奧爾的神情非常緊張,“羅賓,這下闖下大禍了,百畝樹林失火了。”

聽完之後,羅賓感覺身體忽然變得很輕,耳朵“嗡”的一聲,奧爾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從哪裏燒起的?——”,羅賓問道。

“東南角,伊爾的木棚那裏。”

“那伊爾的木棚還在麼?還有你那裏安全嗎?”

“我那裏還好,可是伊爾的木棚已經被大火燒了。”

“我記得昨天晚上明明把火熄滅了,怎麼會失火呢?”

“我想,可能是燃燒的硫磺粉把枯樹引燃了,我們隻注意外邊,沒考慮到樹幹裏麵有沒有事。”

“不對,奧爾,晚上你是活動的,你應該及早知道,怎麼現在才通知我。”

“昨天晚上我回去以後,就直接去西山了,淩晨的時候才回來,開始我還以為是南邊的化肥廠釋放的水蒸氣,回來以後才發現火是從百畝樹林燒起的,當時我先去查看了現場,好在火勢蔓延不是很大,不過伊爾的木棚已經完全被煙霧所籠罩,我飛不下去。”

說話間,羅賓已經穿好衣服,和奧爾一同出去,“如果百畝樹林因為我們而毀掉,我們豈不是成了罪人——必須先想辦法滅火。”

在路上,往百畝樹林趕去的人很多,他們有的帶著梯子、車子,有的帶著鋸條、板斧——羅賓不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奧爾起身飛在前麵,剛出沙坡,就看到百畝樹林南邊滾滾濃煙直衝雲霄。幸好火源在東南角,風由西北向刮過,處在下風向,火勢向百畝樹林內部蔓延較慢。羅賓經過兔子洞時,門口堆積了許多樹枝,人們紛紛把樹枝往樹林外麵拖,羅賓走進樹林,有人在樹上砍伐樹杈樹冠,有人在下麵從樹根鋸起。羅賓繼續沿西南向往裏走,到處都是鋸木頭的聲音,羅賓這才發現,鋸倒樹根的都是小樹,鋸樹冠的是大樹,人們自發分成兩隊,一隊從西南深入樹林,一隊從東南深入,兩隊逐漸向樹林中間靠攏,沿著火線外西南至東南一帶開出一條無火路帶,阻斷火勢,羅賓跟在人們後麵,一起將大樹鋸下的樹枝往外拖,把路帶清理出來,樹林裏麵的煙霧越來越重,火勢顯然已經向內部蔓延了,路帶向內部深入的同時,清理工作越來越困難,每把樹枝往外拉出一次耗費時間更長,人們加快清理速度,力爭把火勢控製在防火路帶以內。第二天下午,兩隊人員接頭,防火路帶總算清理出來了,總共大約300多米長,大火燒掉了20多畝的樹木。燒過的地方,有幾棵很大的樹,樹冠已經燒光,隻剩下樹幹,一個個像碳棒一樣直立著;小樹已經完全被燒光,人們把火滅掉之後,把沒有燒完的樹幹也一起鋸倒,拉走。

不久,就有人在燒過的地方犁地,從西邊引來水源,撒籽播種。

奧爾每天都會看到百畝樹林裏有人活動的身影——“或許這裏不再適合我們居住了”,奧爾想,“胡蜂徹底消失了,我們自己卻付出了太大的代價,這究竟值不值得,如果事情還有另外一種發展的可能,那又會怎樣?難道是我們幹預自然的必然結局麼?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那麼這是‘存在’本身的錯誤,還是‘存在’的最終結果,或許我們yu望太強烈,單個的yu望不會引起這麼大傷害,隻有把我們分散開來,才能夠回到原始自然的狀態當中去。”

後記

奧爾很快發現,人類的身影並沒有因大火的撲滅退出百畝樹林,一天清晨,他聽到一陣刺耳的伐木聲,聲音從西邊傳來,奧爾飛過去一看,百畝樹林西邊的樺樹和水曲柳正在被人類砍伐,周圍已經出現一個個乳白色表麵的樹樁。奧爾立刻通知羅賓,羅賓聞訊,立刻趕來。

“這些人不是李莊的。”羅賓看過之後說道。

“那他們哪裏的?是誰允許他們這樣做的?”奧爾問道。

羅賓想了想,“可能是鎮上的,這些人肯定有後台,而且——”羅賓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們很有可能是郭姓人。”

“你怎麼知道是郭姓人?”奧爾問道。

“回頭再告訴你,你先盯著他們,看他們是不是往李郭鎮去的,而且要特別留心他們在鎮南還是鎮北,我現在知道該怎麼辦了,晚上你再來找我。”

奧爾點了點頭。

下午奧爾就來到羅賓家,“羅賓,真沒想到,他們果然是鎮上的,家住在鎮北郊外,那些樹木現存放在村委辦公樓後院。”

羅賓恨恨地說,“果然是他們幹的,明天我就去李郭鎮。”

舉報信

茲有李莊村西百畝樹林前日遭遇火災,幸李莊村民滅火及時,火災未對百畝樹林造成過大災害,百畝樹林得以保全。近日李郭鎮郭莊村村民,擅自砍伐百畝樹林白樺樹、水曲柳,合計126棵,直徑50~60cm,疑做建材使用,現堆放在村委辦公樓後院。百畝樹林乃阻擋洋河水患之天然屏障,維係下遊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望上級部門親臨現場調查核實。

第二天,羅賓到鎮上走了一圈,來到鎮北郭莊村,果然如奧爾所說,於是就把舉報信分別投到鎮政府和林業局,然後回去等候消息。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不久,柯克突然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奧爾要搬出百畝樹林。

羅賓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告訴奧爾,百畝樹林以後就安全了,他可以放心的在這裏居住,百畝樹林不能沒有奧爾,他和柯克一起來到槐樹下,奧爾正在收拾東西。

“你真的要搬走嗎?”羅賓問道。

過了好久,奧爾才靜靜地回道,“嗯——回到亂石崗去。”

“為什麼要搬到亂石崗。”

“因為那邊沒有人,有人也是死的。”

“可是現在百畝樹林已經安全了,不會有人再來伐樹了。”

奧爾淡淡地說,“不會再來了——能伐的都已經伐完了,沒得可伐了,他們連鬆樹都不放過。”

羅賓睜大了眼睛,“不會的,前天我又去了李郭鎮,聽鎮上人說,林業局已經來管這件事情了。”

“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說著,奧爾指向西邊。

柯克和羅賓順著奧爾指的方向往裏麵走,以前往裏邊走的,越走越黑,哪怕外麵豔陽高照,裏邊也是黑的,現在不是了,他們走了沒多遠就發現,眼前開始變亮,再走幾步,發現已經走出了百畝樹林。

“百畝樹林如同被人截去了四肢,殘破不全,傷痕累累。”柯克黯然道。

羅賓難以相信眼前的景象——這種場景應該出現在夢裏,惡夢裏,那些被砍掉的樺樹、水曲柳、鬆樹的木樁赤裸裸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真就像是被截肢後留下的殘肢斷臂,羅賓再也不敢去看。

羅賓正在歎息,身後有個物事竄到背上,回頭一看,原來是凱瑞。

“凱瑞,你的家還好麼?”羅賓問道。

“好不好也不會住得長久的。”凱瑞說。

“你不會也要搬走?”柯克忽然問道。

凱瑞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誰要搬走?”

“奧爾。”

“不行,我得阻止他。”

“我和羅賓都都勸過他了,你知道他的脾氣的,他隻相信書和他自己。”柯克說道。

“我還是要去試試。”凱瑞說道。

羅賓、柯克、凱瑞原路返回,回到奧爾住的槐樹下,奧爾已經把書都整理好了,凱瑞看見,立刻趕上前去。

“可是奧爾,以後我們怎麼聯係你啊,亂石崗距這裏很遠的。”凱瑞問道。

“沒關係的,我會時不時過來看你們的。”奧爾說道。

“奧爾,這些東西你仍就放在這裏,你想回亂石崗,我們也攔不住你,槐樹仍舊是你在百畝樹林的家。”柯克忽然說道。

“柯克說得沒錯,你現在有兩個家,‘狡兔三窟’,比起羅伯特來還少一個。”羅賓說道。

奧爾見大家說得誠懇,自己打心裏也不願這麼早離開,勉強點了點頭。

“我把書帶走之外,其餘的仍舊留在這裏。”奧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