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畢竟不同往常,明天大家都要以新麵孔示人,過了今晚又長一歲,雖然不大情願,但換個角度去想,我們對彼此了解更深,心智上也更成熟。”柯克說道。
“柯克說的對,過了今晚,我希望一切都將重新開始。”羅賓說道。
凱瑞看著柯克,“以前的種種不快都會在明天忘掉嗎?”
柯克猶豫了一下,“是的,而且最好在今晚就把它忘掉。”
凱瑞說道,“那麼我們去伊爾的木棚看看去吧!”
往年慣例,他們會找來伊爾,最後一起在奧爾那裏聚會,可是伊爾現在不在百畝樹林,大家彼此心裏明白,如果是平常時間,一般人是不會提這件事的,可是今天畢竟特殊,即使遇到再尷尬的事情,也不能回避,而凱瑞看似不經意的點出,想來別人也會這樣想的。
柯克說道,“今年改一下慣例,先去奧爾家,最後去伊爾家。”
羅伯特、凱瑞想想也隻好這樣,因為伊爾家裏是空的,這點誰都明白。
奧爾站在枝頭自語道,“天色越發的陰沉,看來是要下雪了,他們應該快過來了……”
奧爾把槐樹裝飾的光彩奪目,像聖誕樹一樣,羅賓柯克他們也來了,彼此寒暄了幾句就住了口,沉寂了一會兒,羅賓說道:
“夥伴們,年夜這一天很特別,明天就是新年了,我們一家會用一整天時間走訪親朋好友,包括一些遠親。因為可能一年到頭見不上一次麵,所以就指望新年這天彼此問候一下,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親戚,誰也不是獨立的個體存在,這是個名分,走在街上,遇到不熟悉的人也要含笑致意,哪怕曾經有過間隙,也要麵帶微笑,化解一切不快——其實很多時候,誤會或者誤解都是因為相互之間了解不夠而造成的,柯克剛才說了,經過這一年,我們的心智會更加成熟,我想大家都有這個意思,所以——”
“羅賓,我知道的,我們現在就去伊爾家,我們在那裏等他。”柯克說道。
羅賓和朋友們一起來到伊爾的木棚,分頭行動,打掃整理……
而此時,我們的另一位朋友,我們一直記掛著他的處境——此時伊爾正透過窗欞,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北麵的百畝森林。
百畝樹林猶如黑色夜海裏的一個孤島,裏麵藏著外人無法知曉的秘密,那裏埋藏著我的記憶,盡管我在努力回避這些,但記憶在腦海裏波濤洶湧,使我難以自已。
隔壁東家的屋子裏十分熱鬧,東家一家人正在推杯換盞,相較之下,伊爾這裏太冷清了,他可以適應這樣的環境,畢竟在這個世界又不是獨他一個人這樣過,但是此刻思緒混亂,無法入睡,呆呆地望著太空,望著望著就想到了百畝森林——此時,天空中飄滿了雪花,除夕夜裏下雪,真是少見,上一次是在3年前吧,那時我還小……真真的時光如梭,一生之中又能夠經曆幾次這樣的除夕夜呢?我不能在這裏呆著,我要去外麵看雪,不能辜負了好時光。
伊爾站起身,走出屋外,自己去了還回來麼?躊躇一會兒,心想自己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東家可能回去找,但現在東家屋子裏人很多人在,不好說話,於是找了隻粉筆,在牆上寫了兩個字“回家”。跺了跺腳,輕輕走出門口,轉過兩條小巷,巷口處,四野蒼茫,此時雪片已經變厚,簌簌落地有聲,密度也漸漸增大,眼睫毛很快就被雪片蓋住,原野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近處地麵的雪因為靠近人家,已經開始融化,依稀看到黑色的地麵。伊爾深吸了一口氣,打了個響鼻,抖擻精神,衝向沉睡在夜色裏的原野。
故鄉的路帶我回家。
跑了沒多久,便喘起氣來,好久沒活動了,減慢速度走了起來,雪越下越大,眼睛已經完全看不清了,伊爾隻是憑著眼睛走路,走過第二座橋,過了人工渠,再往前兩公裏遠就是百畝樹林,伊爾就此停住——“該不該過去看看,還是就此打住,越走越慢,一會兒看到了木棚發出的光亮,難道木鵬已經有人住了”再走近些,門口掛著燈籠,伊爾停下來佇立良久,最終決定還是進去,哪怕易主也罷,死了這心便是,看見門口整理的幹幹淨淨,心裏不禁一陣酸楚,以前自己在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般幹淨,眼前漸漸模糊,落在眼睫毛上的雪花融化了,門上映著耀眼的紅,走近一看,上麵寫著字:
主人雖去物猶在,豈因空置更易名?
等你回來
看罷,伊爾長長噓了口氣,呼吸變得顫抖,上下牙床在打顫,不知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心情過於激動,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他輕輕推開木門,屋裏五光十色,暖烘烘的,牆壁上掛了一串彩燈,木桌上一個手提電源,一個茶盤,茶盤裏麵堆滿了花生、榛子、板栗、瓜子、糖果,桌子下麵是一個火盆,炭火紅彤彤的。
伊爾看罷,轉身出去,關好房門,迎著大雪,徑直向東北方向走去。
6
百畝樹林地處洋河中下遊段,洋河自西而上,發端於西部偏南八百裏遠的山麓,很久以前,山麓森林覆蓋,鬱鬱蔥蔥,雨水豐沛,洋河下遊水量很大,每年一到汛期,水位暴漲,但那時由於河水泥沙較少,清澈見底,河床也低,下遊水域偶遇水患也不十分嚴重。
到得近100年來,洋河發生滄桑巨變,人為破壞加上氣候轉移以及地表土質變遷,上遊山麓森林轉瞬之間消失過半,每逢大雨,山上泥沙俱下,彙入河裏,河床墊高,水量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