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教化(下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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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道德壓力來自於統一的道德認同,成員之間達不成一致的道德認同,那麼道德壓力和道德譴責都會失效。這就好像對牛彈琴,牛不懂宮、商、角、徵、羽,所以再優美的音樂也不會對牛發生作用,這點對李小毛也成立。

吃垃圾使得李小毛的肚子發生了顯著變化,由於不停地在垃圾堆裏進食,李小毛的胃腸變大,肚子一直都是圓鼓鼓的。這可嚇壞了羅賓,因為貓一旦肚子脹大,就有可能是貓瘟,這點和兔子比較相像,羅賓很早就聽過有人把兔子叫成“貓”的,那還是羅賓很小的時候,那時他猜兔子肯定像貓一樣,會用爪子抓人。貓瘟一般在春天才有可能發生,現在還不到時候,不過謹慎期間,羅賓決定把李小毛關在屋裏,拴上一段時間,然而拴了沒多久,李小毛精神異樣,毛發長了許多,眼睛瞳仁由黃色變成灰色,像要瘋掉的樣子,叫聲淒厲,聽起來像是野貓的嚎叫,叫的人頭皮發麻,沒辦法,羅賓隻好把他放開,任他自生自滅,好在關的這段時間,李小毛的肚子又會到原來的樣子,羅賓覺得功夫沒白費,可是奇怪李小毛的肚子就像橡皮做的,他記得尤四青小的時候如果東西吃多了,就會劇烈嘔吐,不思飲食,肚子仍然是脹的,餓得皮包骨後才能慢慢恢複正常,而李小貓的肚子伸縮自如,想脹就脹,想縮就縮,隨心所欲,或許李小毛的肚子天生用來裝垃圾的,想到這裏,羅賓突然想要嘔吐——李小毛太髒了,他開始厭惡起李小毛了,以後羅賓在屋裏的時候絕不會讓李小毛進來,否則他的胃裏會很不舒服。

重獲自由的李小毛做的第一件事不說大家也清楚,正當他興高采烈地衝向幸福地的時候,一隻大鳥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啪啪”腦門上拍了兩下,李小毛悻悻地回去了,走了沒幾步,李小毛停下來,趴在地上,他要等大鳥走了,再回去垃圾場——他一直是很頑強的,趴下沒多久,正要回頭看,後背仿佛被鐵刷子劃過似的一陣疼。

“起來,回去。”,大鳥冷冷地說。

李小毛站起來,緩慢地向前走,他不敢再回頭。

一直走了很遠,這才停住,結果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你不想讓我把你‘抱’回去,你就站在原地別動。”

李小毛倒吸一口涼氣,他說的“抱”其實是爪子抓住李小毛後背的皮,把他提回去,李小毛已經受過一次煉獄,他很清楚被“抱”的滋味,那和羅賓把它抱在懷裏的感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不過,至少最近,羅賓不會再抱李小毛了。貓可能有天生的恐高症,李小毛原以為奧爾要把他從高空中丟下來,叫的聲音變的異常恐怖,然而李小毛終究不能死心,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大鳥還在垃圾場上空盤旋。

李小毛望眼欲穿地歎了口氣,他不想自己和大鳥一起在空中盤旋,他實在想不出在天上有什麼好玩的,大鳥就那麼喜歡盤旋,要是他摔下來該多好,哪怕隻摔一次我敢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那樣,畢竟地球表麵才是最安全的——掉下來吧,掉下來吧!

我們必須正視物種與物種之間的差異,很多是因為自然因素決定的,當事人沒任何選擇的餘地,尊重物種之間的差別,任何強加於別種的意識都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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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相信遺傳學的,父母雙方的基因各取一半結合繁衍出下一代,這樣後代就會繼承父母雙方的性狀以及性格。不過,這還不是構成後代的全部,這些僅占一半比例,環境也是影響後代成長的重要因素。

我們有時候過分看重環境影響而忽視了自身的問題。自己這代有實現不了的願望,或者一生庸庸碌碌,沒有任何作為,於是就把希望“寄托”在後代身上,希望後代比自己強,為自己臉上爭光,我想為人父母者多數是這樣想的,這看起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與其說把希望“寄托”,毋寧說是推卸責任,對自身行為的急不負責的表現。首先他自己沒有發奮圖強,打拚出一片天地來,於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自己沒有趕上好時代——可是那個年月,大家都沒有趕上好時代,為什麼此後照樣有人發跡了呢?說到底這還得怨他自己不上進;其次他沒有考慮到後代是否願意接受這種“寄托”?其本身帶有一種強加性質的,那麼後代沒有理由不把這種做法繼承下去,後代之於後後代之於後後後代……什麼時候才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呢?另外,光得是誰的宗,耀得是誰的祖,百年之後還有誰會記得你嗎?

父母是後代最早的啟蒙老師,家庭環境對後代影響確實很大。上梁、下梁——父母沒有必要刻意去教育後代該怎樣怎樣,他們的言談舉止本來就是最直接的示範。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怎麼有權利要求後代做到呢?如果後代果真是上代所生,那麼通過上代就可以看到他的後代該是什麼樣子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些可都是常識啊!

這不是宣揚宿命,鼓勵大家安貧樂道。人有抱負是好的,但不該把苦難留給別人,出風頭的事自己獨占。“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做不到的,不該苛求後代做到,更不該懲罰後代去吃糞便。

對後代要求越高,越能證明父輩的無能。

蘇洵27歲奮發圖強,大器晚成,後來影響了他的兩個孩子蘇軾、蘇轍,不能說蘇軾、蘇轍的成功和蘇洵的躬親示範沒有關係,身為人父的蘇洵起碼給孩子樹立好榜樣。倘若蘇洵一生自甘平凡,估計很難有日後的三蘇齊名。

我們太缺乏反求諸己的品格了!以至於凡是總存有抱怨和不滿。我們應該檢點一下自身,這一生是否有別種可能,不要過早下結論,如果身為父母者一生渾渾噩噩,想來也很難生出頭腦清醒的後代來,這究竟是誰的悲劇?

我們終究太懶,對於惰性太多的人們看來,捧比挖要容易些,一日日得過且過,後代若是真成不了氣候,還有最後一道保險:瞞和騙,瞞和騙的對象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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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很是愁苦,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他仍舊沒有找到治療李小毛吃垃圾的辦法。隻可惜他的藏書關於貓類的資料實在太少,他過分地依賴書籍,不知不覺束縛住自己的思維,以至於沒有什麼創建,一旦遇到書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就會一籌莫展。他從書中看到人類治療特殊人群所用的一些方法,很早以前用的,都是一些很極端的療法,先拿動物來做實驗,比如小白鼠、兔子、羊……,電擊療法:奧爾把實驗對象換成李小毛,在垃圾場上,李小毛每吃一口,他就用電棒電他一下,李小毛享受吃垃圾所帶來快感的同時,須承受同等的痛苦,這樣快感和痛苦相互抵銷,吃垃圾本身就失去了吸引力,可與不可之間,李小毛可能會選擇放棄;若是痛苦大於快感,那就更好了,李小毛肯定會徹底戒掉吃垃圾的習慣。

放任療法:任何生物的感覺閾限都在一特定區間之內,隻要達到最大閾限值,也就是說,感受性接近極限的時候,就能夠扭轉他的某一習性或者偏好。具體實施,給李小毛一舒適的環境,讓他不間斷的進食,大家監督他,吃飽了也仍要迫使他他繼續進食,直到接近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時吃垃圾已不是能夠給他帶來快樂,帶來滿足感的東西,而隻會使他產生厭惡和痛苦,最終能夠給他造成刻骨銘心的印象,這個印象是:吃垃圾=無盡的痛苦,最終李小毛必將聞垃圾色變,治療的目的就達到了。

奧爾津津樂道地談論自己的實驗構想,動物們彼此之間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他們一直認為:奧爾瘋了。

柯克冷冷地說,“你怎麼能確定李小毛所能承受的安全電壓,而不至於使他受到傷害,你知道經常電擊的後果嗎——骨骼疏鬆、嚴重缺鈣、牙齒鬆動、精神恍惚——你無非想讓李小毛變成一隻不吃垃圾的植物貓吧!”

“不是想給他持續電擊,我也知道這個實驗可操作性不強。不過我們可以探討改造適合李小毛的實驗。”奧爾為自己辯解道。

“我不認為這個實驗能夠改造成像你說的那樣,根本不可能。”

“我們先不談這個好吧!第二個總可以考慮考慮——”

“第二個更不行,你讓他不間斷的吃東西,無非是想撐死他。”

柯克說的這句話卻是奧爾沒想到的——是啊,我們大家甚至帶有強製性的讓李小毛進食,不就是等於要撐死他麼?還沒等到逼近感覺閾限,李小毛就已經撐死了,也就是說,李小毛還來不及體驗吃垃圾給他帶來不可承受的厭惡感,就已經死了,那實驗就宣告失敗。他這才想到,自然界中動物的死亡,吃飽撐死的為什麼會那麼多,如果生命的閾限值超出身體的承受能力,那麼它來不及感受到反向刺激就已經停止呼吸。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喝酒喝死,縱欲暴斃,yu望如同滾滾的馬車,因為失去控製,最終落入懸崖。閾限值已經超過生理極限,那麼隻要我們如果夠把閾限值縮小,就可以把那些控製不住自身yu望的病人救回來,可是怎樣才能使他們的閾限值變小呢?閾限值變小等於敏感度增強,怎樣讓他們敏感呢?……我得回去查一查書,好,就麼辦。

動物們驚得張口結舌:奧爾先是自言自語“撐死了,撐死了”,表情驚詫,好像遇到從未遇到過的事,接著眉頭緊縮,原地打轉,突然一臉喜色“我明白了”,然後天氣轉陰,搖頭晃腦,最後,一隻翅膀握拳狀“好,就這麼辦。”說完就飛走了。

羅伯特兀自重複奧爾那三句話:“撐死了。我明白了。好,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