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府彌漫著一種壓抑的緊張情緒。

寒風蕭瑟,光禿禿的樹幹偶爾飄落一兩片枯葉,孤零零的落在石板地上,悄無聲息的,激不起一絲的波瀾。侍衛們邁著沉重的步子,謹慎而不厭其煩的巡視著。除了侍衛頭領喝令大家仔細勘查的聲音,一切都靜悄悄的。小廝、丫鬟個個屏氣凝神不說,連樹上的老鴉、籠中雀鳥似乎都比平日安靜些。

密室內,四皇子和五皇子正討論如何處置後宮的問題。

“四皇兄,你真打算讓容妃做太後,就算她如今是貴妃,怕還不夠格吧!況且自前日起,父皇就一個嬪妃也不見,隻讓十六那小子守在身邊。容妃如今在父皇麵前可說不上話。”

四皇子皺了皺眉,他知道五皇子因自己是嫡子,向來看不起後宮妃嬪和其餘皇子們。估計在他心裏有資格做太後的隻有他那死去的母後罷了。四皇子對他這種想法很是不屑。別忘了,就算不是容妃,自己的母親還建在呢,雖然隻是個婕妤,可母隨子貴,又何容旁人置喙?隻是他如今還不能跟五皇子撕破臉,隻得耐著性子說:“這些年她幫我不少,我不能忘恩負義。再說……”

他頓了頓,抬眼若有所思的看著五皇子,道:“我們需要她裏應外合,自然得先給她點甜頭。況且我母親位分低,去請安太後也未必見,還得靠他穩住太後呢?現在須得順著他,至於為兄我登了大寶,還守不守這個承諾,不是一句話的事嗎?”說到這,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哼,等自己登基,別說是一個婦人,就連五皇子也要徹底鏟除。

他又如何知道,五皇子此刻也正想著是什麼手段把京城守軍掌握在自己手裏,以取得和四皇子分庭抗禮的實力。

“好,隨你。”五皇子用一種不經意的口吻說,“不過可說好了,皇兄你給我的承諾可得算數。”

“這是當然。”四皇子抓住五皇子的手,誠懇的道:“我們兄弟歃血為盟,都發過毒誓的,我自不會食言。”

“這就好!”五皇子道。

四皇子又握住五皇子的手,重重拍了拍,以兄長的口吻道:“五皇弟,皇兄我可是跟你掏心掏肺了,今兒晚上的事你可得盡心。成了,我們兄弟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一旦有失,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五皇子滿臉真摯的說一定盡力、不會有失之類的話。

四皇子搖頭歎息說:“別的我都不怕,如今我隻擔心一件事,就是榮王府的親衛。如今薑瑾瑜就住在榮王府,你說……這事,他會不會插手?”

“皇兄多慮了!”五皇子不在意的擺擺手,“薑瑾瑜再怎麼說也是薑家人,韓家怎會為他出頭。就算韓睿想,榮王府還有一位太妃呢,她一定不會同意。韓家傳世百載,可從來沒參與過皇室的爭鬥,要不早被皇帝猜忌,也到不了如今炙手可熱的地步。再說榮王府親衛也不過千餘人,就算加上韓睿、薑瑾瑜帶回來的五千騎兵,也才六七人。再說,我們這次掌握的是朝堂宮廷,那些人根本進不了皇宮,隻要宮廷侍衛掌握在我們手裏,就出不了差池。”

“這倒也是。”四皇子摸著下巴,微微點頭,“京畿大營拱衛京師的五萬大軍隻聽父皇調度。占了上陽宮後,先讓父皇交出虎符,把這五萬大軍握在手裏,我們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五皇子所有所思的點點頭。

……

太和帝後半晌又召見了麗妃。

往上陽宮走時,麗妃有著隱隱的興奮。失寵了又如何,常年見不到皇帝又如何,誰讓自己生了個好兒子呢?小十六,她的佑兒可是皇帝的命根子呢,聖上這次召她,肯定是說傳位給十六的事。等她做了太後,嗬,容妃那個狐媚子你等著,看我不把你抽筋扒皮!若非容妃在聖上麵前嚼舌根子,自己會失寵,會一年見不了自己兒子幾麵?

其實不讓麗妃跟兒子接觸這事,也怪不得麗妃。

太和帝是那種很極端的性子,寵一個人的時候寵的厲害,恨不能捧到天上,厭了時又恨不能踩到地上,棄之如履。當年麗妃得寵時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一旦失寵,皇帝看她便連根草芥也不如。唯恐寶貝兒子跟她這個母妃學壞了,再者,他也怕將來十六跟母妃過於親近,使太後擅權、外戚威重,所以早作防範。

麗妃至龍榻前跪下,用餘光打量著殿內的裝飾,跟當年大不相同了。

也是,她有多少年沒來過了,五年,還是六年?記不清了……

太和帝喘著氣,拿眼瞥了她半天,微微抬手。十六皇子會意,輕輕扶他坐起,一內侍忙拿了個引枕墊在皇帝身後。此內侍名叫吳英,是李權去後新任的大內總管。

“佑兒,你先回去休息,用了晚膳再來。”太和帝有氣無力的道。

“父皇,你的身子……”

“沒事……”太和帝擺手,“回去休息休息,這些日子累壞了你。”

“兒臣遵命。”十六皇子垂手應道,又看了麗妃一眼,轉身離去。

麗妃看著十六皇子離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她能感到兒子對自己的疏離,也難怪,一年隻有三四次的見麵,持續了五六年,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吧。不知怎麼的,一種恐怖的思緒突然湧上她的心頭,兒子跟自己不親了,那他還會想著自己麼,自己怎麼懲治後宮的那些賤人?突然她猛地搖頭,剛剛一定是錯覺,那是自己的兒子,從自己腸子裏爬出來的,怎麼會跟自己不親?不會的,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