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築實力滿蒙大聯盟(3 / 3)

更為重要的是,在東北廣闊土地上,特別是在遼東爭霸上,明、蒙、後金三股勢力中,明國必欲滅掉後金,起碼是要打敗後金軍,將其逐回建州老巢,收複遼東失地。後金是想占領遼東,席卷全遼,進而揮師入關,占據北部中國,再顯五百年前宋遼金時期的大金國汗風采。明與後金之間是勢不兩立,不共戴天。而蒙古各部,還沒有出現胸懷雄才大略能夠統一各部的大汗,在遼東爭霸上,現在隻能居於從屬地位,隻能跟隨明國或後金國之中的強者當名隨員。但是,蒙古各部又人多勢眾,誰能爭取到蒙古,誰的勝算就大得多。

所以,努爾哈赤很早就想拉攏蒙古,後來在征戰過程中,便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方針,就是爭取蒙古,使其從助明轉為助金,聯合蒙古一起抗明,吸收部分蒙古貝勒台吉和部眾定居後金國,加入後金軍。這樣一來,就解除了後顧之憂,脫離了西、北夾攻的危險,削弱了明國的勢力,壯大了後金國聲勢。

在漠南蒙古各部中,努爾哈赤首先著重爭取近鄰科爾沁部,再及內喀爾喀五部,然後對付察哈爾林丹汗。

通常認為,努爾哈赤爭取蒙古的主要手段,是許以官職,聯姻婚娶,采取和平的、友好的方法,而不是以武力相逼。這是一種錯覺,這種看法與曆史實際出入很大。努爾哈赤確實想通過好言相勸,許以重賞,聯姻婚娶,把蒙古各部的貝勒、台吉吸引過來,但是,隻靠這種方式是難以奏效的。蒙古貝勒、台吉是否願

意與後金聯合,是否臣服英明汗,隻靠聯姻是不行的。這不是個人願望所能決定的,而是實力在起作用。要想使“四十萬蒙古”從高居女真之上的盟主,下降為“三萬女真”之盟兄弟及臣僚和附庸,是很難辦到的,蒙古汗、貝勒怎能僅僅憑與努爾哈赤結為親家,娶其女為妻,嫁自己的格格為其妻、媳,就願棄尊趨卑,在往日的下屬麵前俯首稱臣,跪拜朝賀?況且一些蒙古貝勒、台吉還和努爾哈赤有過節,還曾趁其勢尚不強之時,以眾壓寡,參加了“九部聯軍”欲置建州於死地的古勒山之戰。那時的“九部聯軍”三萬將士之中,就有科爾沁部翁阿岱、莽古思、明安三位貝勒率領的近萬名蒙古士卒。隻是在努爾哈赤屢戰屢勝,大敗明兵的軍威震懾之下,及本部遭到強敵吞並的威脅下,才使一些蒙古貝勒台吉轉換了態度,接受了努爾哈赤的爭取。科爾沁部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古勒山戰敗之後第二年,曾在古勒山之戰中戰敗,“棄鞍赤身,體無片衣,騎驏馬脫出”的明安貝勒,才與內喀爾喀的勞薩貝勒,對建州“遣使通好”。明萬曆三十六年(1608 年),建州兵攻烏拉部的宜罕山城,科爾沁部翁阿岱貝勒與烏拉布占泰貝勒合兵,見敵兵勢大,知不能敵,於是撤兵返部。萬曆四十年,努爾哈赤聽說明安貝勒之女“頗有淑範”,遣使前去求婚。雖然此女早已許與他人,但麵對已經滅掉哈達、輝發的聰睿恭敬汗努爾哈赤的求婚,明安毅然決定,拒絕先許之婿,親自送女前來。努爾哈赤大喜,“以禮親迎,大宴成婚”。這是努爾哈赤第一次與蒙古貝勒結為姻親,影響很大。萬曆四十一年正月滅烏拉,建州勢力更加壯大。萬曆四十三年正月,孔果爾貝勒送女來,嫁與努爾哈赤,設大宴,此妃最長壽,順治十四年被康熙帝尊封為“皇曾祖壽康太妃”。

隨著努爾哈赤勢力的增強,後金國的迅速擴大,一些蒙古貝勒、台吉爭相遣使請求和好,聯姻婚娶。滅掉烏拉的第二年,萬曆四十二年,皇八子皇太極娶莽古思貝勒之女為妻,後為太宗之孝端文皇後。天命六年三月下遼陽,進駐遼東之後,英明汗努爾哈赤威震東北和內蒙,各部蒙古貝勒、台吉都遣使通好,送女來歸。天命八年五月十八日,聞科爾沁部孔果爾貝勒之女將由其兄穆齋台吉送來,嫁與皇十二子阿濟格為妻,汗命齋桑古阿哥、多鐸阿哥、索海總兵官、達爾漢副將於 60 裏外,宰 2 牛設宴迎接。二十日穆齋台吉及妹來到都城,英明汗之諸福晉率諸媳,宰牛羊。汗率諸貝勒、大臣出禦八角殿,新媳入殿叩拜汗父,大設筵宴。第二年五月二十八日,明安貝勒之子桑噶爾寨台吉送女來,嫁與皇十四子多

爾袞。又過了一年,天命十年二月,莽古思貝勒之子齋桑貝勒,命子吳克善台吉送其妹來到都城,將女嫁與四貝勒皇太極,後為太宗之孝莊文皇後,生子康熙帝。

努爾哈赤對吳克善以禮相待,並賞賜許多緞、蟒緞、毛青布、翠藍布、金、銀、人口、甲胄等。

同時,科爾沁部諸貝勒與建州的友好往來也相對比較頻繁。明安貝勒的長子伊都齊爾台吉、次子哈坦巴圖魯、第四子桑噶爾寨、第五子巴都瑪等,都曾送馬為禮,前去後金,努爾哈赤予以熱情接待,回贈厚禮。明安貝勒也曾親自前往建州,受到女婿努爾哈赤隆重接待,屢設大宴,厚贈馬匹甲鞍。

雖然一些科爾沁部的貝勒、台吉有時也見財起意,劫持後金人員獵捕的禽獸,努爾哈赤頗為不滿,但依舊持寬容態度,並未發兵往征,而是致書科爾沁部有關貝勒、台吉,據理批評說:舅舅阿布泰的包衣阿哈前往馬拉捕貉,獲貉 76 隻,“皆被科爾沁的蒙古人奪去”。“放鷹網之人告稱,進網之鳥及鷹網,皆被科爾沁之蒙古人掠去”。“烏拉、葉赫乃我管轄之地,爾科爾沁蒙古人為何來我地奪我所獲之物耶?”金國勢力猛急劇擴展,明國無法招架,漠南蒙古各部中最強之部察哈爾部林丹汗難與匹敵,兼之,林 1 丹汗欺淩各部,處在這樣明顯的局勢麵前,科爾沁部絕大多數貝勒、台吉完全轉變了態度,甘心投靠金國,如像奧巴、齋桑等貝勒轄領部眾,降服金汗,為其外藩。現以奧巴為例,作些闡述。

奧巴之父翁阿岱貝勒,曾參加葉赫國主布齋貝勒組織的“九部聯軍”,進打建州,大敗之後,與建州通使和好。天命九年二月,因擔心林丹汗來侵,奧巴約集一些貝勒、台吉,遣使持書;來到遼陽,請求與金國聯盟。來書寫道:鄂(奧)巴洪台吉等,致書於明掩眾光、威震列國、睿主陛下:吾嫩江台吉等聞汗諭,莫不欣服。然主持其大事,裁之自汗,吾等莫有敢違命者。但察哈爾汗及喀爾喀,都知吾等與大國同謀,必來征伐,將何以為我謀也,惟汗籌之而已。努爾哈赤遣巴克什庫爾纏、希福等去往科爾沁部,“與鄂巴、阿都齊、達爾漢、岱青、蒙果爾各台吉等會盟”,宰牛馬,置白骨、血、土、酒、肉各一碗,焚香而誓曰:“滿洲、科爾沁二國,因有察哈爾欺淩之情,故以盟言昭告天地,願同心合意。既盟之後,滿洲、若為察哈爾饋贈所誘,中其巧計,不令科爾沁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蒼不祜,降以災殃,如此骨暴血出土埋而死。若科爾沁為察哈爾饋贈所誘,中其巧計,不令滿洲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蒼不祜,降以災殃,亦如骨暴血出土埋

而死之。”誓畢之後,庫爾禪與科爾沁使者來到都城遼陽,努爾哈赤命四大貝勒及德格類等八位台吉,亦宰白馬與烏牛,對來使“同前立誓書而焚之”。

雖然奧巴等貝勒的來信對努爾哈赤恭敬有加,聲稱一切惟其定奪,但是觀看雙方盟誓之文,則隻是以“有察哈爾欺淩之情”,所以雙方聯盟相抗,並未含有尊汗為君的意思,如果背誓違盟,雙方遭受同樣災殃,可見,這依舊是金國與“科爾沁國”兩國平等之盟。

然而,不久,林丹汗遣使誘勸,奧巴等貝勒動搖了,原已約請努爾哈赤於天命十年六月在某地與努爾哈赤會晤,商議抗察之事,屆期努爾哈赤到達約定地點,奧巴卻借故未來。本來林丹汗可以借此機會挑撥科爾沁與金國的鬆散聯盟,可是他卻放棄了這個良好機會,反而變本加厲地要征月科爾沁全部,欲於十月出兵滅掉奧巴。奧巴聽說後大驚,急忙連續遣使向金國汗求救。第一次使者於十年八月初九日將求救信送與金國汗,信中說:“我二國曾宰白馬烏牛,歃血為盟,願合為一,遇有敵兵,必互相救援”,現聞林丹汗欲來兵,請汗派遣援兵,並“乞助千人”炮手武器。努爾哈赤回信勸其堅守城郭,“發炮手八人”前去。此時努爾哈赤明顯仍對奧巴的失約耿耿於懷,故未滿足其求兵的請求。第二批使者是同年十一月初五日到達新都沈陽的,這次是“五使告急”,努爾哈赤雖然正在準備大舉征明,十分繁忙,兵力也不宜分散,但依然果斷決定急援科爾沁。僅僅過了 5天,初十日即率諸貝勒、大臣統領大軍出發。到了開原鎮北關後,命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及阿巴泰等貝勒,領精騎五千前往。金兵到達林丹汗之屬地農安塔。此時,林丹汗已圍攻奧巴之城數日,攻之不下,聞聽金兵前來援助,倉皇夜遁,解了奧巴之圍。

這次行動,使奧巴等貝勒、台吉完全堅定了依金抗察的決心。第二年,天命十一年五月,奧巴率領科爾沁部重要貝勒、台吉前往沈陽拜謁國汗。努爾哈赤聞悉,“以鄂巴(即奧巴)乃一國貝勒之長”。就命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偕諸貝勒遠迎,行走三日,在中固城遇見鄂巴一行,行接見禮,大宴。到範城郊外,奧巴宰牛羊,宴請莽古爾泰等貝勒,諸貝勒設宴回請。二十一日來到沈陽郊外,努爾哈赤出郭迎十裏,奧巴同和爾和岱、拜思噶爾兩位台吉拜見英明汗,複詣汗膝下,再拜抱膝,進獻貂皮、貂裘、駝、馬。努爾哈赤賜奧巴貝勒及其弟兄雕鞍、馬匹、金頂帽、錦衣金帶。奧巴等貝勒非常高興,奧巴求娶汗之女,努爾

哈赤以親弟舒爾哈齊貝勒之孫女敦哲格格嫁其為妻。

六月初六日,兩國結盟立誓。努爾哈赤立誓說:“我本順天安命之人,因被明國並察哈爾、喀爾喀欺淩,難於隱忍,乃昭告於天,天遂祐之”。

察哈爾、喀爾喀連兵襲擊科爾沁部,奧巴立誓說:“吾科爾沁貝勒等,自事紮薩克圖汗以來,效忠於察哈爾、喀爾喀、未有纖微過惡,今欲相好而不得,彼惟知劫殺不已,將我科爾沁部諸貝勒虜殺幾盡,又無辜而殺我達賴台吉。後齋賽又殺我六貝勒。因屢被劫害,不圖和好,吾等故成敵也。彼又謂我敢於相抗,合兵相加,幸皇天默佑獲免,又得滿洲汗協助,吾不敢忘天所祐汗所助,故來此謁汗,祝天地盟好。若渝盟忘恩,仍與察哈爾、喀爾喀相和者,天降以災危……”

奧巴的誓言,說明了由於察哈爾、喀爾喀汗的侵虜劫殺,使他們不得不叛變於此,來歸順金國汗。

努爾哈赤於六月初七日賜奧巴為土謝圖汗,賜其兄圖梅為岱達爾漢,弟布達齊為紮薩克圖都棱,弟和爾和岱為青卓禮克圖,並賜盔甲、衣服、銀器、雕鞍、蟒緞、布帛。奧巴弟兄謝汗賜以名號之恩。初十日,奧巴等告辭返回其部。

之後,天聰汗皇太極繼續實施聯姻科爾沁、厚待科爾沁政策,科爾沁部蒙古成為最為效忠清帝的藩部。

喀爾喀部包括駐牧開原、鐵嶺、沈陽、廣寧邊外的漠南蒙古喀爾喀五部,就是達延汗第九子納力布喇之子孫為首領的紮魯特部、巴林部、甕吉喇特部(翁吉喇部)、巴嶽特(巴約特)部和烏齊葉特部。

喀爾喀五部前後出現了一批驍勇剽悍屢掠明國的酋長。例如,巴林部的速把亥,其季弟烏齊葉特部的炒花,其妹夫花大。甕吉喇特部的媛兔,號稱巴哈達爾漢,其父兀班係速巴亥之三弟,熳兔之弟伯言,伯言之子宰賽(介賽、齋賽),等等。其中,齋賽與後金一直為敵。

齋賽之父伯言,驍勇剽悍,數次入掠明境,斬殺明國兵民,明臣稱其為“大酋”。萬曆二十二年十月,伯言聚眾入邊,敗於明遼東總兵官董一元手下,中箭而亡。此時齋賽年幼,臨危不懼,根據自己的力量積極拓展勢力,策略地對待明朝,避免明軍過早征剿,爭取明的好感,恢複爭戰之前的市賞待遇,增加經濟收入,同時抓緊有利時機,努力練兵牧馬,加強軍事力量,僅僅過了 14 年,就成為與察哈爾部林丹汗並駕齊驅的蒙古“名酋”,多次領兵入邊,掠取明國境內的

人口、牲畜和財帛,襲殺明兵。

萬曆三十七年三月,遼東巡按熊廷弼分析遼東危急情勢時說:十餘年前,“土蠻憨以十萬騎蹂河西無寧歲”,而“河東則奴酋在我卵翼,宰賽父中箭死,尚孤弱”,所以河西急而河東緩。“十數年來,奴酋、宰賽等日強”,河東急而河西緩矣。第二月,明兵部尚書李化龍奏稱:“河西插漢最強”。“河東宰賽最強,去秋慶雲堡之人,驅掠甚慘”。過了五年,萬曆四十二年八月,遼東巡按翟鳳種更詳細地記敘了宰賽強悍多次入掠的情形。他說:宰(賽)、媛(兔)二十四營,環繞於開原一帶,歲為邊患。其中最黠驁難製者,莫如宰賽。萬曆二十五年,要挾不遂,殺我慶雲守堡王鳳翱。三十五年,執殺慶雲守備熊鑰。三十六年,強挾秋賞,連搶二次,殺掠無算,秋賞因此遂許。今又挾加名賞,突犯內。要挾一番,增益一番。將興問罪之師,彼之精騎動以萬計,而我之羸卒不滿二千。

明臣所述齋賽在 10 年左右的迅速發展,以及其勢力之強盛,後金也有同感。

《滿文老檔》太祖朝卷十一,對齋賽作了如下描述:“蒙古喀爾喀五部,兵多畜旺國富,原歸齋賽統轄,恃其強盛,藐視諸國,欺壓、淩辱、掠奪和殺害,諸國之人似憎恨魔鬼一樣憎恨齋賽,齋賽亦不視已為人,比喻自己為飛翔於天空之鷙鳥,或野獸中之凶猛之虎。”努爾哈赤對喀爾喀五部努力爭取和好,一些喀爾喀貝勒、台吉也同意與建州汗友好往來。萬曆二十二年,科爾沁部明安貝勒、內喀爾喀部勞薩貝勒遣使前來建州,為漠南蒙古與建州往來之始,之後“蒙古各部長遣使往來不絕”。過了一年,萬曆三十二年,喀爾喀五部的巴約特部部長達爾漢巴圖魯貝勒之子恩格德爾台吉“又引蒙古喀爾喀部五貝勒之使,進駝馬來謁,尊太祖為昆都侖汗,從此蒙古朝賀不絕”。昆都侖汗意為“恭敬汗”。

十年後,萬曆四十二年四月十五日,內喀爾喀之紮魯特部右翼首領鍾嫩送女來建州,嫁與恭敬聰睿汗之次子代善為妻。四月二十日,紮魯特部左翼首領內齊送妹來建州,嫁與莽古爾泰為妻。十二月,此部另一貝勒額爾濟格送女來,嫁與德格類為妻。

然而,喀爾喀五部之中的此外一些貝勒、台吉卻一直與建州不和,特別是翁吉喇特部首領齋賽勢力強太之後,統治五部,更是與建州作對,仇視建州,曾三次與明朝挾賞立誓,要共征建州。早在萬曆二十五年,齋賽便娶葉赫金台石貝勒已經許聘給代善之女。萬曆四十三年齋賽堂兄媛兔之子莽古爾岱又娶金台石早巳

許聘與努爾哈赤的“葉赫老女”。

後金天命四年(1619)三月,努爾哈赤統率八旗軍,大敗明兵於薩爾滸,六月取開原,七月二十五日下鐵嶺。當天晚上,齋賽偕紮魯特部巴克貝勒、巴雅爾圖、色本等貝勒台吉,還有科爾沁部明安貝勒之子桑噶爾寨等二十人,領兵萬餘,來到鐵嶺城外,伏於高梁地內。第二日天明之時,後金軍牧馬小廝出城牧馬,齋賽揮兵攻擊,斬殺百餘人,奪馬千匹。後金軍出城相助,發現來者是齋賽蒙古,欲戰,“又無上命,不戰,而吾人已被殺”,故隻是追躡其後。努爾哈赤聽說後問:

“何為不戰?可急擊之。”大貝勒代善回答說:“今一戰,恐貽後悔。”代善雖未說明為什麼會“貽後悔”,但明顯是因齋賽乃喀爾喀五部之首,兵強馬壯,交戰既未必能勝,又怕日後與喀爾喀五部結下仇怨,成為敵國,留下隱患。

努爾哈赤曆數齋賽之過,斷然決定進攻。說:何以悔之耶?據知此乃齋賽兵也。我所聘葉赫金台什貝勒之女,齋賽奪而取之,一也。又曾侵我兀紮魯屯,二也。無故執我使臣和托,以鐵索縛之,和托逃走返回時,途中為明國所殺,三也。

我不堪明之虐害,興師征討,彼與明同謀,對天地立誓伐我以索厚賞,四也。又與明通事說:賜我重賞,(我)倘不征伐滿洲,上天鑒之。遂斬斷白牛之腰,於馬上以手對天灑祭牛血,五也。今又先殺我之人,六也。因此戰之,我何悔耶!

努爾哈赤下令進攻。大貝勒代善領兵追擊,殺其兵至遼河,生擒齋賽及其子色特奇爾、柯希布克,以及紮魯特部巴克、色本貝勒兩兄弟和科爾沁部明安貝勒之子桑噶爾賽,共六位貝勒,又俘獲齋賽貝勒之妹夫和親信大臣岱噶爾塔布囊及大臣十餘人、“兵一百五十人”,全殲其軍。

毅然進攻,大獲全勝,雖然是努爾哈赤指揮水平之高的體現,得勝之後,如何處理齋賽,則是對金國汗領導才幹的又一次考驗。齋賽一貫與建州作對,招致努爾哈赤對其產生六恨,使他非常氣憤,“常思擒之”。甚至有一天的晚上,他夢見天鵝等群鳥在空中往來飛翔,於是拿起網來,網住一隻白鳥,大喜叫道:“吾擒得齋賽矣”。現在,既然擒得齋賽父子及其大臣,依照常情,一般人會下令將其淩辱之後斬殺,以泄心頭之恨,但是,努爾哈赤沒有這樣做。他先將齋賽一行囚於鍾樓內,第二天,七月二十七日,讓齋賽等叩拜英明汗。努爾哈赤命將齋賽部臣博羅齊等十一人釋放,令其返回其部,告訴部中之人,齋賽兵敗,父子被擒之事。過了三天,努爾哈赤又說:既已收養齋賽,盡殺齋賽之兵,恐其所屬之國

人、畜群為其他貝勒奪取,將囚禁的 140 名兵士釋放,命其回國,“保護其國無夫之婦、失父之童及牲畜”。

努爾哈赤不殺齋賽父子及其他十幾位貝勒大臣,是非常正確的,極為睿智。

若殺掉齋賽,除了激起對方妻室兒女親友臣屬的無比憤恨、結下更大更深的仇恨之外,產生不了其他的效果。相反,齋賽與喀爾喀五部的其他幾十位貝勒台吉,都是達延汗第九子納力布喇之子孫,他們與齋賽,或為同一祖父之堂兄弟堂叔侄,或為同一曾祖父,可以說是骨肉之親。他們對齋賽之死,既有為親人報仇的心情,又有唇亡齒寒之恐懼,況且與齋賽一同被俘的還有紮魯特部的巴克、色本弟兄兩位貝勒。如果齋賽被斬,喀爾喀五部眾貝勒恐將一致抵抗,不僅會使努爾哈赤爭取喀爾喀五部和好,共抗明國,齊攻察哈爾的聯盟計劃失敗,而且與他們結下大仇,驅其與明國聯盟抗金。而留下齋賽,作為人質,反而可以使喀爾喀蒙古投鼠忌器,不敢得罪後金,進一步還可促使雙方聯盟,有了這樣多的益處,又何必非要斬殺齋賽呢。

不久,努爾哈赤又釋放了齋賽的兒子克實克圖、色特希爾及紮魯特部巴克之弟色本貝勒,賜以蟒衣、裘、帽、靴、帶、鞍、馬,送回老家,又許諾待金國與喀爾喀五部貝勒同征明國,得廣寧後就決定齋賽的歸期。

努爾哈赤下的這著妙棋成功了。在努爾哈赤大敗明軍、生擒齋賽的無比軍威的震懾下,在努爾哈赤留養齋賽的絕妙高招的促使下,喀爾喀五部各位貝勒決定與後金和好結盟。他們先於八月底遣使來到建州請求饒怒齋賽,不要斬殺。說:

“若念該齋賽貝勒之罪,汗將誅之矣!以我喀爾喀五部諸貝勒之故,請宥其罪,而豢養之……悉聽汗命。”九月初五日,努爾哈赤致書喀爾喀五部貝勒,曆數齋賽之罪後說道:“天以齋賽與我,致使屢與我為敵之齋賽被擒,即欲殺之,然念爾喀爾喀卓禮克圖貝勒及額布特德依、洪台吉等,故留齋賽於此。”喀爾喀部諸貝勒於十月二十二日遣使來到建州,讚成聯盟說:“明國乃敵國也,如征之,必同心合謀,直抵山海關,負此言者,天地鑒之。”十一月,努爾哈赤派額克星額等五位使臣,齎誓書,前往喀爾喀結盟,一起對抗明國,誓書說:“蒙皇天後土枯我二國同心,”“故我二國對天誓之”。“恭敬英明汗之十部執政貝勒,喀爾喀五部之執政貝勒”,“以誠信之言誓告天地。我二國素與明國為仇,今將合謀征之。

何時與明國修好,必共同商議而後和之”,“若毀天地之盟”,殃及十部執政貝勒

和喀爾喀五部執政諸貝勒。在誓書上簽名的有杜棱洪巴圖魯等喀爾喀五部的 27位貝勒、台吉。

兩年後,喀爾喀五部以牛馬羊萬頭來贖齋賽,並以其二子一女為質,努爾哈赤令齋賽立誓說:“倘齋賽不念養父之恩,不思眾弟之情,歸故土後,複生貳心,則天必譴責,降罪於身,以至於死。”齋賽誓畢,努爾哈赤賞賜裘靴帽帶弓箭雕鞍及馬一匹甲百副,於天命六年八月十五日讓其返回喀爾喀。4 個月以後,又釋放紮魯特部巴克貝勒返回。在這樣“恩威並舉”的影響下,喀爾喀五部中勢力最強的翁吉喇特部首領齋賽貝勒,最終被英明汗努爾哈赤駕馭住了,使他斷絕了與明朝的關係,歸順於後金國汗。

後金國汗努爾哈赤與喀爾喀五部貝勒的盟誓,雖然隻是平等協商,商定對明一致行動,和則同和,戰則同戰,並未規定喀爾喀部尊努爾哈赤為君,雙方依舊平等關係,不是上下隸屬關係,但以前去喀爾喀蒙古依從明帝,取其賞銀,助明攻金相比較,畢竟是一個可喜的大變化,也算是努爾哈赤爭取蒙古政策的一大勝利。這個勝利來之不易,是千軍萬馬衝鋒陷陣連克強敵的結果,努爾哈赤高超的領導方能和英明的對蒙策略,也起了相當作用。要鞏固這一成果,還需繼續努力,不然,誓書將會成為一紙空文。就在 27 位蒙古貝勒台吉對天盟誓的半年之內,一些人就將誓辭拋在腦後,與後金為敵。身為努爾哈赤親家、大貝勒代善的嶽父鍾嫩貝勒、其弟昂安貝勒以及珠徹特扣肯貝勒等,就背棄盟約,派兵攔劫後金使者,奪走馬羊 367 匹。後金遣往喀爾喀五部的使者回來向汗稟報:“五部貝勒等已負盟矣”。兩次求見鄂巴岱青,都不容相見。五部的使者也不來後金了。都棱洪巴圖魯說,我的兒孫們俱已變心,背盟,我沒有辦法駕馭他們,但我自己是絕不負汗的。

對此,努爾哈赤采用了征討亂者寬待降人的措施。天命八年四月,以紮魯特部鍾嫩貝勒、昂安貝勒屢次以兵劫掠我使者齎往科爾沁的皮裘衣服及馬牛,努爾哈赤遣阿巴泰、齋桑古、嶽托三位台吉,領兵三千往征,斬昂安父子,“盡獲其妻子、軍民、牲畜”,並俘鍾嫩之子桑圖之妻。桑圖來信,請求寬恕,並來叩拜,努爾哈赤歸還其妻子。天命十一年四月,以喀爾喀五部貝勒背,盟,私與明國講和,殺金國斥堠兵,獻首級於明,獲取厚賞,又屢劫金國使者財物牲畜。努爾哈赤大怒,遣軍征討,斬巴林部額布格岱洪巴圖魯貝勒之子囊努克,“獲人畜五萬

六千五百”。十月,新汗皇太極又派軍征討紮魯特部,斬鄂爾齋圖貝勒,俘獲巴克等十四位貝勒、台吉。

正是在金軍所向無敵軍威震懾下,在努爾哈赤“逆者以兵臨”。“順者以德服”

的政策影響下,在齋賽、巴克等貝勒戰敗被擒或死亡的實際事例的教訓下,使喀爾喀五部絕大多數貝勒著實感到與金和好是惟一的生存之路,才下定了與金聯盟歸順金國汗的決心。兼之,察哈爾部林丹汗又派兵侵襲喀爾喀五部,更促使他們迅速投奔金國。努爾哈赤實現了與喀爾喀五部長期聯盟且居主導地位的願望。一些貝勒、台吉還自願歸服,率領部眾移居金國,為英明汗努爾哈赤出力效勞。

察哈爾部林丹汗,自稱大元可汗,兵強馬壯,不斷發動拓展勢力的戰爭,既征伐曾經服屬於察哈爾的科爾沁、喀爾喀等部,又常常襲掠邊境,成為明朝之大患。但是隨著後金的興起,明朝固然視建州為不共戴天的大敵,林丹汗也不願後金占據遼東,威脅自己稱霸大漠和遼東的企圖,所以,當明以“市賞”相誘,林丹汗便表示願意幫助明國,攻打後金,盡管因為具體“封賞”條件沒有談妥,明蒙雙方聯合征金的戰爭未能進行,但是林丹汗始終對後金持敵視和敵對的態度。

天命四年(1619)十月,林丹汗遣使致書努爾哈赤,威脅後金不得侵擾廣寧,態度極為蠻橫。其書說:“四十萬蒙古國之主巴圖魯青吉思汗諭:致問水濱三萬諸申(女真)之主聰睿英明汗安居無恙耶!明國與我二國,昔為仇敵。我聞午年至未年,爾騷擾明國。此未年夏,我親至廣寧,降服其城,收取貢賦。倘爾出兵廣寧城,我將不利於爾。我二人素無釁端,若我所服之城,為爾所得,則吾名安在。若不聽我此言,則我二人之是非,天將鑒之。”這封信中,林丹汗擺出數十倍於後金的強國大元可汗的架子,訓斥弱小國主努爾哈赤,不準他進攻廣寧(實際上是不許他攻取遼東),因為廣寧(乃至遼東)已是林丹汗降服之城,如果後金小汗不聽從此令,則將幹戈相見,襲取建州,“不利於爾”。這時的林丹汗,“乃控弦數十萬”蒙古之主,頻頻擊敗其他蒙古貝勒,勒取明國貢銀,兵強勢盛,咄咄逼人,他的威脅,非同小可,不能等閑視之。

麵對林丹汗的恐嚇和敵對言行,剛毅英勇的努爾哈赤毫不畏懼,複信痛加反駁斥責。天命五年正月十七日,努爾哈赤在長達千言的罕有長信中,以犀利的文筆,把林丹汗抵露得淋漓盡致,駁斥得體無完膚。這封長信主要講了六個問題。

其一,斥其撒謊,以少冒眾。信中寫道,當年元大都被明軍攻克之時,“四十萬

蒙古盡為明人所擄,逃出者僅六萬人”。並且,這 6 萬人裏,右翼 3 萬之眾的 1萬屬鄂爾多斯,1 萬屬十二土默特,1 萬屬阿索特永謝布,這 3 萬之眾與爾無關。

左翼三萬之眾,亦不盡屬於爾。“以不足三萬之眾,仍然引昔日之陳詞,自詡四十萬”,天地豈不知之!其二,炫己之勇,誇己之強。努爾哈赤在信中既歡欣又驕傲地聲稱,蒙天地眷佑,“以哈達國、輝發國、烏拉國、葉赫國及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八大地畀我矣”。

其三,蔑視恐嚇,仍將伐明。回信斥其不許後金攻打廣寧之威脅,聲稱林丹汗“抗拂皇天”,“倒行逆施”,對天地眷佑之(英明)汗加以蔑視。回信還不留情麵地諷刺其沒有能耐,無力“不利於”為“天地嘉許賜以福祿”的後金國汗,征明之戰必將繼續進行。

其四,敗軍之汗,何敢言勇。回信中寫道,“我征明之前,爾巴圖魯青吉思汗(林丹汗)曾興師征明,敗,盡棄盔甲、駝隻、一應器械,空身得脫”。“後又進兵,格根岱青貝勒之侍衛被殺於水中,數十人被俘,徒勞而返”。爾兩次征明,擊敗何處勁旅?俘獲多少人眾?克取何處大城?“爾若能收複所失之大都及三十萬蒙古之眾”,而出此“不利於(我)”之言,才算不為過。

其五,領賦之因。回信寫道,林丹汗誇稱廣寧為其取賦之地,卻不知,明國給與林丹汗之“賦”,是“微薄之財”,而且此賜之財,並非明國畏怯林丹汗對明、“興兵轉戰,多克城池,故爾與之”,而是由於“我之征明,殺其男,留其女,明畏我威勢,為誘爾而給與之財耳”。

其六,蒙金聯合。信中寫道,“我二國語言相異,然而服裝發式相同。爾之來書“當言:我素與明有讎,汗兄征明,願天地眷佑,多克其城,敗其勁旅,並願與汗兄共同征討與我有讎之明國”。乃爾不務大業,惟利是圖,蔑視中傷於我,“天地豈不鑒之耶”。

努爾哈赤不僅敢於書寫回信,對自稱大元可汗的強部察哈爾林丹汗據理反駁,針鋒相對,嬉笑怒罵,奚落譏諷,並且在實際行動中也是力抗其威,發兵交戰。當奧巴遣使呈述林丹汗興兵攻彼時,努爾哈赤立刻遣派四大貝勒統軍往援,要與察哈爾兵大戰一場,林丹汗一聽金兵將至,十分害怕,趕忙撤退。幾年以後,繼承父汗之位的天聰汗皇太極,更把征服察哈爾作為國之要務,一再派兵往征,最後逼得林丹汗狼狽而逃,死於大草灘,妻、兒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