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清明節又到了,佟大善人思念兩個兒子,又去莊南的鐵刹山上去祭奠。老人來到兩個兒子的墳前,禁不住傷心地流下了老淚,不由得說出了內心的話語:“你們走得太早!讓我這白發人為你們黑發人燒紙,實在令人可悲、可歎!”
正當佟大善人傷心哭訴之時,猛地一陣狂風刮來,那樹葉也隨著嘩嘩地落下。
那匹馬縱身竄向林中,這是受驚嚇以後才跑走的。老人立刻警覺起來:“這是老虎出來了!”他心情異常緊張,胸膛裏“撲咚、撲咚”響。就在這時,一隻斑斕猛虎大如牯牛一般,兩眼射著凶狠的亮光,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麵,往佟大善人這裏張望。老人驚魂不定時,努爾哈赤恰好路過,他不由分說撲向猛虎,把猛虎掄起來,甩向岩石,眨眼功夫,猛虎死了。
剛才發生的這一幕打虎的場景,被佟大善人看在眼裏,驚在心頭,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時候,老人慢慢走過來,對那年輕人說:“我老漢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把那畜牲打死,說不定它會吃了我,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努爾哈赤這才走過來,急忙向老人問道:“大爺,你老人家怎麼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裏?”
佟大善人走上前去,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來掃墓、遇到那猛虎的前後情況,講
述給了年輕人。佟萬順又向努爾哈赤問道:“年輕人,你是怎麼來到這鐵刹山上的?”努爾哈赤見老人比較和善,遂把自己的身世、學武藝的經曆告訴他。聽了之後,老人同情地說道:“想不到你還是個苦命的孩子!這樣吧,我的家離這兒不遠,天又晚了,到我家裏去,我得好好感謝你這個救命的恩人呢!”
努爾哈赤隨著佟大善人,挑著老虎走進了佟家莊園。莊園裏的長工們見了,無不驚奇萬分,大家議論紛紛地說道:“這人的力氣真大!一會兒工夫,摔死了老虎,又把它挑到莊園裏,走了這麼遠的路,麵不改色,氣兒不喘,簡直是神人!”
莊園的女主人兀婭聽說公公掃墓回來,又帶回來一個打虎的年輕人,急忙走出來迎接。老人見到媳婦說:“今天若不是這個努爾哈赤打死了老虎,恐怕你就見不到你公公了!”
兀婭聽了,急忙走到努爾哈赤麵前,深施一禮,真誠地說道:“勇士在上!
你救了我公公,是我們全莊園的大恩人,我們將永遠不忘。”
努爾哈赤急忙扶著兀婭坐下,對她說:“這不算什麼大事,請大媽別放在心上。”
大家正說著話兒,忽聽院子裏一個姑娘說:“準是打虎的英雄,讓我來瞧瞧!”
話音剛落,走進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隻見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旗袍,高底的粉鞋,綠色的褲子,滿頭烏黑的頭發挽著高高的髻,臉不擦粉卻潔白如玉,唇不塗丹而紅若胭脂,那彎月似的杏子眼,把瓜籽臉兒襯托得分外俊美。努爾哈赤看得直發怔,心裏說:“這姑娘多俊!簡直是仙女下凡塵,我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天底下有這麼好看的人!”
且說春婭娜進屋一看,這個努爾哈赤身材魁偉,濃眉大眼下麵,鼻梁高高的,嘴巴又寬又闊,下麵大手大腳,站在那裏活像一座鐵塔!她不由得產生了敬佩之情,遂說道:“努爾哈赤大哥,你救了我爺爺的命,你就是我日們佟家的大恩人,我春婭娜這廂有禮了!”說完,就向努爾哈赤輕彎柳腰,深施一禮。這樣一來,倒使得打虎英雄努爾哈赤很不好意思,便微微笑著說道:“這不算什麼。”
春婭娜將櫻唇一吮,深情地看了一眼努爾哈赤,嫣然一笑,說道:“該擺下酒席,對努爾哈赤大哥表示歡迎了。”
佟萬順立即笑道:“對,對,孫女說得對!”
不一會兒功夫,滿滿一桌酒席擺上了。酒席中間,兀婭向努爾哈赤問道:“你
今年多大了?”
“十九歲了。”
聽說努爾哈赤十九歲,春婭娜小聲地說:“原來大我一歲。”說完之後,粉臉騰地紅了起來,又低下頭偷眼瞄著努爾哈赤看。佟大爺和兀婭對春婭娜的表現全看在眼裏。
“你學了這一身的武藝,準備回家,還是到別的什麼地方去?”
聽了兀婭問他今後打算,努爾哈赤說道:“我本想回家,但是後母不歡迎我回去,我準備到撫順關去找事做。”
聽了努爾哈赤的話之後,春婭娜趕忙說道:“不要啊,努爾哈赤大哥,你哪兒也別去!我們佟家莊園就是你的家,你救了我爺爺的一條命,我們怎能不報答呢!”
佟大爺也跟著說道:“孫女說的對,這兒就是你的家。”
努爾哈赤不再說什麼,就在佟家莊園住下來了。努爾哈赤住在佟家莊園,每天受到熱情款待,春婭娜姑娘更是分外關心。開始,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後來熟了,便沒話找話,天天來找努爾哈赤。
一天早上,春婭娜起床後對爺爺、母親說:“我想與努爾哈赤大哥去鐵刹山林子裏打獵。”
佟大爺知道這孫女的心思,便對她說:“去罷,到山林裏散散心,打幾隻野雞回來給我下酒,也是好事。”
路上二人飛馬奔馳,努爾哈赤偷眼一瞧,見春婭娜的裝扮非常靚麗。她那烏黑的頭發,編成了兩根大辮子,拖在背後閃著亮光。一件紅緞子緊身夾襖,非常合身地包裹著她那豐滿的胸脯。下身是用黑綢子做的小腳褲子。腳穿一雙雲步便鞋,被玉白色的絲襪襯托的更加油黑閃亮。這一身裝束,簡便不失典雅,標致卻又端莊,浪漫更顯嫵媚。這俏麗的扮相,配上她那仙女般的花容月貌,誰見了都會心旌搖蕩的。
春婭娜早已感覺努爾哈赤在悄悄地覷視著她,但是,聰敏的姑娘知道,一個女人能夠吸引男人的主要東西不就是她的容貌?春婭娜突然轉過臉來,將她那一張桃花粉麵迎向努爾哈赤貪婪的目光,嫣然一笑道:“你看什麼?努爾哈赤大哥?”
努爾哈赤說道:“我在看一朵豔麗的出水芙蓉!”
努爾哈赤又笑笑對她說:“好一朵出水芙蓉!她……遠在天邊,近……近在眼……眼前!”
春婭娜的粉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露出了嬌羞萬種的姿態,斜睨了努爾哈赤一眼道:“壞,你真壞!以後我再不喊你大哥了!”一邊說,一邊對坐下馬輕輕抽了一鞭,那馬兒四蹄翻花,電掣似地奔馳而去。
努爾哈赤急忙也打馬追上去,大聲喊道:“要拉緊馬韁繩!”
一刻工夫,他們便來到山下,林子裏空氣清新,散發出鬆籽與野花的混合著的香味。努爾哈赤不敢讓春婭娜一個人單獨行動,總是不離左右的在旁邊跟著,擔心會遇見野獸出來。有一隻野兔從馬前跑過去,春婭娜正準備彎弓搭箭,誰知它剛跑不遠,就一頭栽下去,再也不動了。
她催馬前去,撿起兔子一看,身上未見有傷痕,隻是在兔子的耳根下爛了一塊。她仔細看那傷口,像是被石子等硬物擊中而倒地死亡的。她坐在馬上,舉目四望,這林子裏除自己和努爾哈赤之外,別無他人。那麼,這兔子是誰打死的?
不由的她想到了努爾哈赤,可能是他!但是,未見他有什麼舉動呀!這時,春婭娜把兔子舉起來,問努爾哈赤:“你看,這兔子是誰打死的?”
“不是你自己射死的嗎!”
“還未等我射箭,它就死了,看這傷口,像是被石子一類的硬物砸傷的。”
努爾哈赤聽了,笑笑說:“那也許是玉皇大帝駕前的天兵神將所為,又何必問呢!”
“你騙我……”
春婭娜半嗔半笑地一勒馬的韁繩,二馬已靠的很近了,隻見她舉起雪白如玉的拳頭:就對努爾哈赤身上打去……剛擂了兩下,努爾哈赤伸出雙臂,攔腰將春婭娜摟住,輕輕往上一提,離了馬鞍,放到自己的馬鞍上。此時,二人四目相對,對方的呼吸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努爾哈赤連摟帶抱地縱身下馬,二人很快滾在又軟和、又厚實的草地上……”
努爾哈赤隨春婭娜去鐵刹山打獵,直到天色將晚,二人才回到佟家莊園。佟大爺見到一大袋子野物,又是野雞,又是野兔,非常高興,笑眯眯地問孫女道:
“你打了幾隻?”未等春婭娜回答,努爾哈赤忙說道:“都是她打的——”
“嗬!我孫女的射箭技術提高了,過去,總是‘十次去打獵,九次空手回’,以後你們常去,我就常有下酒菜了。”
其實,老人這麼說,有一多半是尋開心,他見到努爾哈赤與春婭娜成雙成對地出入,他是太高興了,心裏早就明白了:“這麼下去,日久天長,還能不抱重孫子?”
春婭娜與努爾哈赤第一次去鐵刹山打獵時,二人就私訂了終身,成就了好事。
兀婭見了努爾哈赤也很滿意,那虎目龍形,都是大吉大富的福相。兀婭也就順著公公、女兒的意思,同意了這門親事。
佟家莊園這兩日忙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就是為了招努爾哈赤在佟家入贅,在準備喜酒喜宴呢。佟大爺最高興,天不亮就起床了,指揮傭人們屠牛殺馬,捆豬宰羊,還要殺雞殺鵝,下塘逮魚摸蝦,忙得跑裏跑外,不亦樂乎。
按滿人的規矩,婚禮在上午舉行。不久,在震天的鑼鼓聲中,喇叭吹起來了,鞭炮放起來了,那些唱戲的奏著《鳳求凰》。在努爾哈赤的身邊,出現了一位盛妝的麗人,她正是新娘春婭娜。她身披天藍紗巾,雪白的裙裾曳地,臉上蛾眉帶笑,鳳目含情,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印象。那烏黑的長發被挽成雲鬟飛髻,兩頰泛起嬌羞的紅暈,帶著幸福的微笑。
一會兒,一屋裏點起明晃晃的彩繪花燭,努爾哈赤拉著春婭娜,先到院子裏去拜天、拜地,再到屋裏來拜祖宗,拜長輩,然後夫妻對拜後,即被送進洞房了。
努爾哈赤入贅佟家之後,小兩口情投意合,相敬如賓,日子過得祥和如意。
光陰荏苒,不覺一年過去,那佟大爺先是得了中風,臥床不起,不久便溘然離世。
半年後,兀婭也半身癱瘓,很快去世了。從此,這個佟家莊園,便由努爾哈赤獨自掌管。一天晚上,努爾哈赤對懷中躺著的妻子說:“男子漢大丈夫立身處事,要胸懷天下,去建功立業,不能整日纏綿於溫柔鄉中。”
春婭娜聽了,翻身坐起,急忙說道:“你要幹什麼,盡可以放心去做,我絕對不會扯你的後腿,我們已是夫妻,不必有什麼顧慮,自古以來是夫唱婦隨,我會全力支持。”
努爾哈赤不由得將春婭娜摟得更緊,說道:“你真是我的好妻子!今後,這莊園的內務就交給你了這般……”
努爾哈赤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希望得到她的理解。春婭娜也輕聲地說道:
“我信得過你,你放開手腳去闖你自己的事業,我一定把家守好,請你一百個放心吧!”
女真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古老民族,先秦時期的肅慎、東漢時期的挹婁、南北朝時期的匆吉、隋唐時期的秣鞨,全是女真人的祖先,到五代時才改稱女真。
女真是世世代世勞動、生息在我國東北遼闊的土地上,據史料記載,女真人生活區域東瀕日本海,西接兀良哈(蒙古一部,東界嫩江支流裕爾河),南鄰朝鮮,北至奴爾幹北海(今鄂霍茨克海)。
公元 1127 年金朝入主中原以後,女真人大批南移人關,漸漸與中原地區的漢人融合;而留居在東北廣大地區的女真人依然保持著女真人的特點。到了元明之際,居處東北的女真人經世代繁衍形成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大部。
建州女真分布在牡丹江、綏芬河及長白山一帶;海西女真分布在鬆花江流域,野人女真分布在黑龍江、庫頁島等地。三部女真各分為很多部落,各部落互不統屬。元朝滅亡之後,三部女真相繼歸順明朝。為了經營東北地區,明廷先後設置遼東都指揮使司和奴爾幹都使司,都司下設置衛所,衛所官員由朝廷委任各族首領擔任。正是通過衛所的大小官員、明廷有效地對包括女真人在內的東北地區各族人民進行管理。各部女真互相征伐,互爭雄長。明政府也利用其中的矛盾,用拉打相濟的手段,扶植強者,以羈縻各部。對於強者的桀驁不馴,就用大軍征討。
到了明嘉靖時期(1522—1566),原來的女真三部先後向南遷徙,分化為建州、長白、東海、扈倫四部。建州部又分為五部:蘇克蘇滸河(今遼寧蘇子河)、渾河(今遼寧渾河北岸)、完顏(今吉林通化南)、棟鄂(今遼寧桓仁附近)、哲陳(今蘇子河與渾河合流處);長白部分為三部;納殷(今吉林撫鬆縣東南)、珠舍裏(今吉林臨江縣以北)、鴨綠(今吉林集安縣);扈倫部分為四部:葉赫(今吉林四平市一帶)、哈達(今遼寧清河流域)、輝發(今吉林樺甸縣)烏拉(今吉林伊通縣);東海部包括三部:窩集(今黑龍江寧安縣東北)、瓦爾喀(今吉林延吉以北)、庫爾哈(黑龍江中遊、牡丹江下遊一帶)。其中以扈倫部勢力最大。
萬曆十年(1582 年)七月,海西哈達部王台“憂憤”而亡。明朝毫不遲疑地支援王台長子虎兒罕,為的是阻隔建州女真、海西葉赫女真,包括西部蒙古的聯手,阻止各夷可能的南侵。擒賊先擒王,明邊將李成梁將矛頭對準了“禍本”
——建州女真阿台、阿海。他先用舊法,令海西葉赫部清佳努爾哈赤、楊吉努爾哈赤縛獻阿台、阿海。清佳努爾哈赤、楊吉努爾哈赤卻沒有當年王台的力量。
李成梁隻能率官軍親自出馬。他以官軍在孤山口被射死一名蒼頭軍、擄去九人三馬為由,揮師兩破阿台部,共斬首、捕虜一千五百六十三級。假如是報複,那麼是一百五十倍的報複。一百五十倍的報複,假如光明磊落,也不失酣暢痛快。
然卻並非報複,而是借口,陰險狠毒的借口!
萬曆十一年二月,建州女真蘇克素護河部圖倫城主尼堪外蘭欲借明朝官軍之力以壯大自己的勢力,向李成梁密送情報,引其攻打阿台、阿海。李成梁就勢統軍大出,兵分兩路,直指阿台、阿海所據古勒、沙濟兩城。李成梁親攻古勒,女真人奮死反抗。雙方相峙兩晝夜,李部傷亡慘重。李成梁重責尼堪外蘭。尼堪外蘭惶恐之下,帶一小部分明軍前往古勒騙降。
“太師有令,殺死寨主歸降者,可令他為本寨寨主!太師有令,殺死寨主歸降者,可令他為本寨寨主!”
尖厲的喊聲在城寨四周回蕩。整整兩晝夜激戰,以血肉之軀保衛山寨的古勒人猶豫了。有人殺死寨主阿台,眾人打開城門,棄戈投降。但是,善良的古勒人沒有想到,這是一場騙局。李成梁縱兵屠戮放下武器的古勒人。最終,一把大火將古勒寨燒成了灰燼。根據記載,此次蒙難的女真人達兩千二百名。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也喪生此役之中。先前明軍剿殺王杲時,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因作向導有功,被晉升為建州左衛都督和建州左衛指揮使,並且領有了王杲的部分屬地,覺昌安父子重新得到了其先世作為建州頭領的殊榮。
然而從此以後,覺昌安發覺自己像蝙蝠一樣,陷入了非獸非鳥的尷尬境地。
明朝怎麼能夠信任他?是他覺昌安父子引明軍攻破了古勒城,然李成梁命他的兒子塔克世搜捕脫逃的王杲,反而將他收為人質!女真人怎麼能夠容忍他?王杲被殺後,覺昌安鬱鬱從明朝的撫順回到女真的建州。一到建州,即被王杲之子阿台拘執到古勒城寨。阿台並不問他的苦衷、他的心跡,隻脅迫他共同擾邊反明、幫阿台報殺父之仇。阿台說不為別的,隻為讓他自己證實他還是個女真人!覺昌安不答應,阿台便拘押不放。
阿台沒有殺死覺昌安。這不單是因為他娶了覺昌安長子禮敦的女兒為妻,不
願讓妻子傷心;不單是由於他們是親上加親——王杲的女兒嫁給了覺昌安四子塔克世,覺昌安長子禮敦的女兒嫁給了王杲的兒子阿台,更因為他們都是女真人,論輩分,覺昌安既是阿台的父輩,又是阿台的祖輩。阿台放了覺昌安。
明軍攻打古勒寨時,覺昌安與塔克世也隨明軍一同前來。覺昌安見明軍人多勢眾,古勒寨勢難持久,他不願看到千萬女真人喪身血海,更放心不下他嫡親的孫女,於是讓塔克世在城外等候,徑自入城,想勸降阿台與明軍化解幹戈,搭救孫女和一城的百姓。塔克世在城外苦等多時,父親侄女全無音信。他心急如焚,也馳入城內。就在這時,明軍已完成了鐵壁合圍,覺昌安與塔克世同時被困城中。
城破之時,覺昌安與其孫女同被燒死在城內,塔克世也被明軍濫殺。
聞此噩耗,努爾哈赤悲憤欲絕,不顧一切直奔撫順,質問明朝官吏:“我祖我父無罪,何故被殺!”
明廷朝野上下盡人皆知,覺昌安父子忠於明朝、恭順唯謹。哪怕一向將女真人視為草芥、肆意濫殺的邊官將吏也不得不感到理屈,他們暫時收斂起蠻橫和驕狂,溫言寬慰努爾哈赤:“汝祖汝父實為誤殺。”
他們把屍體交還努爾哈赤,頒給他三十道敕書、三十匹馬和都督的任命書。
沒過多久,明朝封努爾哈赤為建州左衛指揮使。但這一切,沒有、也不能打動努爾哈赤的心。祖、父之仇墜在他的心中,讓他的心已變成冰冷沉重的鐵塊。努爾哈赤反反複複在心中喊道:汝等乃我不共戴天之仇也!
然而當時努爾哈赤自知還沒有力量興兵伐明。他把滿腔怒火都傾瀉在出賣女真、欲借明軍之力擴大自己勢力、引其攻打阿台阿海的蘇克素護河部圖倫城主尼堪外蘭身上:“殺我父祖者,實為尼堪外蘭唆使也,但得此人予我,即甘心也。”
努爾哈赤不依不饒,指斥是尼堪外蘭唆使明軍殺了自己祖、父,要求明朝邊吏把尼堪外蘭交出來。明朝邊吏態度就由軟轉硬:“因我兵誤殺,已給你各種補償,事情即算完結,卻還要怎樣?弄不好吾誓助尼堪外蘭在界凡築城,令他做你建州女真國主!”
威脅恐嚇,隻可以加劇努爾哈赤心中的仇恨。明邊吏的凶殘、明朝對女真人的勒索屠戮,使他心中積鬱已久的民族激情,終因祖、父蒙難,化作複仇烈火,熊熊燃燒。
萬曆十一年(1583 年)五月,努爾哈赤以父、祖僅留的十三副鎧甲起兵,
由此揭開了戎馬生涯的序幕。他時年二十五歲。
圖倫之戰,拉開了努爾哈赤親自導演的有聲有色的威武雄壯的軍事活動的序幕,從此以後,他適應女真社會發展的要求,高舉統一旗幟,走上了一條推動滿民族形成與發展的漫漫長路。
這努爾哈赤在佟家莊紮下根來,招兵買馬,積草囤糧,任用剛接回的額亦都和尕拉等人成立了護莊隊,加固垛樓,開始醞釀興兵起事的計劃。消息很快傳到撫順關總兵李成梁耳朵裏。
老奸巨猾的李總兵,多年來秉承明朝皇帝對女真族的離間策略——以女真人治女真人,達到削弱各部、各個擊破、分而治之的目的。於是,他斷然決定:不管他是三頭六臂,青麵獠牙,還是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我要親自麵見這位傳奇式的佟家莊園的主人——努爾哈赤!次日,李成梁修書一封,派侍衛到佟家莊園去把努爾哈赤請來。
當晚,努爾哈赤便來到撫順關的總兵府裏。
努爾哈赤坐在客廳裏,不禁舉目四顧,見這客廳乃是坐北朝南的三間大瓦房。
正中放一把披著虎皮的太師木椅,背後是一滿牆的橫幅畫,畫麵上一隻蹲臥著的猛虎,正迎著東方的紅日在吼叫。在太師椅的兩邊胡亂地放著十幾張木椅,這是給來客坐的,或是總兵大人議事時,下屬坐的。
正在看著的工夫,聽得門外響著很重的腳步聲,接著便聽到一聲響亮的話音傳來:“為什麼沒有早一些告訴我,好去迎接呀!”努爾哈赤轉身一看,麵前站著一位五十開外的高個子官員,此人長得兩頰清臒,印堂灰暗,分明是酒色過度的表現。努爾哈赤斷定:這就是總兵大人李成梁了!他立即趨前幾步,向李成梁深施一禮,說:“佟家莊園努爾哈赤前來拜見總兵大人!”
李成梁雙手拉著努爾哈赤,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歡喜地說道:“這麼年輕?你真是那個摔死猛虎的努爾哈赤?”
“正是我。”
李成梁顯得很激動,也很高興,指著旁邊的那些木椅,對努爾哈赤說道:“隨便坐。”
努爾哈赤見李成梁坐上那張虎皮椅子,自己也就在他不遠的椅子上坐下了。
“你的名聲很大,請你來是想在一塊喝喝閑酒,認識一下。”
這一天,李成梁設酒宴招待努爾哈赤。酒席上談了不少彼此試探的話,然後,李成梁又手握酒杯,在桌子上劃了一個圈子,對努爾哈赤說道:“就在這大屋子裏,能否將你的拳腳功夫顯露一手給本大人開開眼。”
努爾哈赤聽了,心裏說:露一點能耐給他看,讓人心裏有點數,也有必要。
於是,他放下酒杯,走到李成梁麵前,深施一禮,說道:“請李大人指教。”
努爾哈赤走到門口,在那侍衛耳邊說了幾句話,便走回屋裏,伸手抓了一條板凳作兵器,想耍一套關內的少林棍。隻見努爾哈赤伸手抓起那條板凳,上下翻飛,左衝右突,風聲呼呼,人影閃現,不一會兒功夫,什麼也見不到了,隻有一道白光。
門口那個侍衛過來了,他手裏端著一大臉盆水,對準努爾哈赤所站的位置,將那盆水潑過去。隻聽“潑”的一聲,水花四濺,水珠兒灑向四處。原來,這侍衛是努爾哈赤讓他去端水,這麼做的。不久,那道白光漸漸消失,慢慢現出了人影,以至連板凳也能看得到了。努爾哈赤停了下來,放下板凳,走到李成梁麵前說道:“請李大人檢查,在我身上,或是在板凳上若能發現有水點,算我學藝不精,我願意受罰。”
李成梁真的走過來,先看看努爾哈赤身上,又走到那條板凳前,仔細瞧瞧,信服地說:“真的是水潑不進,可見功夫高強!”
見到努爾哈赤是真的有武藝,有功夫,李總兵心裏立刻決定把他留在總兵府裏。於是,他又端起酒杯,說:“你有這一身的武藝,來總兵府裏幫我訓練兵馬,怎麼樣?”努爾哈赤未置可否地說道:“感謝大人對我的信任,就怕我不能勝任呀!”
“這麼說,你同意來了?”
李成梁高興了,又是給努爾哈赤斟酒,又是夾菜,還笑著說:“有你這一身的好武功,幹什麼不勝任!”
努爾哈赤隻是說道:“還是要靠李大人的全力支持啊!”
“沒有什麼難辦的事,我再給你配個助手,他的功夫也不錯。”
說著話的工夫,李成梁向門外一招手,一個侍衛走了進來,他向侍衛道:“快去喊穆爾哈齊來!”
一聽喊穆爾哈齊來,努爾哈赤禁不住內心一驚:難道我二弟真的在這裏?突
然,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他仔細一看:啊!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二弟穆爾哈齊。如今,雖然他長大了,但是,他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
李成梁見到他們二人的驚異表情不知什麼原因,隻見努爾哈赤與穆爾哈齊快步走到一起,互相擁抱著,哭了起來。
努爾哈赤向李成梁謝道:“我們兄弟二人失散多年,未曾想到能在總兵府裏重聚,真的要感謝李大人!”
赤便與穆爾哈齊一塊吃過早飯,同去練兵場了。穆爾哈齊怎麼也來了李成梁的總兵府裏?說來話長!
那天,在三叉路口,兄弟三人分手以後,穆爾哈齊就順著那條路往前走,不知不覺走進了山林裏麵。以後,漸漸迷失了方向,連路也找不到了,又累又餓,便昏倒在林子裏。後來,他被一個獵戶老人救回去了。說來也有些緣分,這老人名叫烏善,年輕時曾在他爺爺覺昌安的麾下當過兵,以後就在山林裏打獵為生。
穆爾哈齊被他救活之後,當時才十三歲,還是一個孩子呀!烏善老人就不讓他走了,每天帶著他爬山攀崖,竄溝過澗,整日過著狩獵的生活。在這與世隔絕的山林裏,穆爾哈齊跟著烏善學會了射箭,也學了一些拳腳功夫。穆爾哈齊掌握了投鏢的本領,而且能百發百中。一天,他正在追殺一頭受傷的野豬,突然在草叢中發現了一個年輕男人。他上前去一看,此人被捆綁著四肢,遍體是傷,像一個血人,卻還未死。自己當年就是被烏善老人救活的,想到此,穆爾哈齊就把這人背回住處。
後來,穆爾哈齊才知道這年輕人名叫李成材,是撫順關的總兵李成梁的胞弟。
他平日恃著李成梁的權勢,掛著參將的頭銜,遊手好閑,到處拈花問柳。有一天他看上了撫順關馬市老板窩古的妻子伊裏苔,總想占有她,便有事無事的前去馬市閑逛,故意去勾引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