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少年才俊出身世家(1 / 3)

《明英宗實錄》記載:往聞,猛哥帖木兒為七姓野人戕害,掠去原降印信。

宣德年間又複頒降,令凡察掌之。前董山來朝雲,舊印已獲。近凡察來朝,又奏欲留新印。一衛二印,於法非宜。

正統七年(1442),明廷分建州左衛,新置建州右衛。《明英宗實錄》記載:

分建州左衛,設建州右衛。升都督僉事董山為都督同知,掌左衛事;都督僉事凡察為都督同知,掌右衛事。董山收掌舊印,凡察收掌新印。

從此以後,建州女真就分為建州衛、建州左衛和建州右衛,合稱“建州三衛”。

掌建州衛印的李滿住,娶權豆(董山之兄)的孀婦為妻;掌建州左衛印的董山,又求娶李滿住之女為妻。而建州右衛印信,則歸董山之叔凡察收掌。所以,雖有建州三衛之名,事實上他們卻居住一處,同族聯姻,都是明政府轄治下的建州女真部,也就是後來滿族形成的主體部分。

建州女真隸屬於明朝奴兒幹都指揮使司。

明初,女真分為三大部,即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黑龍江女真(又叫“野人”

女真)。明朝為了統治女真等族,洪武八年(1375)設置遼東都指揮使司,總轄東北地區的軍政。到永樂七年(1409),又設置奴兒幹都揮使司,治所在遼代奴兒幹城舊址,就是黑龍江下遊亨滾河口對岸附近特林地方。

奴兒幹都指揮司其實就是明朝的地方軍政機構,轄衛三百八十四、所二十四、站七、寨一;外衛世官“凡襲替、升授、優給、優養及屬所軍政,掌印、僉書報都指揮使司,達所隸都督府,移兵部”。其轄境東起鄂霍茨克海,西迄鄂嫩河,南瀕日本海,北達外興安嶺。它的設置,加強了明廷對黑龍江和烏蘇裏江流域三大女部真以及吉烈速、達斡爾、鄂倫春等族各部的轄治。後來猛哥帖木兒的六世孫努爾哈赤興起,統一女真各部,就包括了奴兒幹都司轄下的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

努爾哈赤的四世祖為錫寶齊篇古。董山(童倉)有三子,依次為:長妥羅,次妥義謨,三錫寶齊篇古。董山(童倉)死後,妥羅襲父位為建州左衛指揮使。

弘治中,妥羅晉為一品都督。終明孝宗之時,妥羅曾五次入朝。妥羅執掌建州左衛印時,因其部曾受明軍“焚其巢寨房屋一空”的重創,元氣一時很難恢複。他又軟弱無能,建州女真依然處於分裂的狀態。

正德元年(1506),妥羅死去。明廷以妥羅之子脫原保襲其父職。建州左衛指揮使脫原保在明武宗時,曾先後五次入京“朝貢”。他曾於嘉靖二年(1523)最後一次進京“朝貢”,依然和明朝保持密切的聯係。妥羅的三弟錫寶齊篇古,其事跡不詳於文獻記載。錫寶齊篇古隻有一子,名叫福滿。

努爾哈赤的曾祖為福滿,後世尊其為興祖直皇帝。福滿有六子:長子德世庫,居覺爾察地;次子劉闡,居阿哈河洛地;三子索長阿,居河洛噶善地;四子覺昌安,居赫圖阿拉地;五子包朗阿,居尼麻喇地;六子寶實,居章甲地。兄弟六人,築城分居。而赫圖阿拉城與五城相距,近者五裏,遠者二十裏。

福滿六子,共生二十二子。福滿子孫共計二十八人,環衛而居,聲息相通,成為建州女真中一個大宗族。福滿的六子,後稱為寧古塔貝勒,“貝勒”意為“大人”、“首長”,為女真貴族的稱號。崇德元年(1636)定封爵,貝勒在親王、郡王之下。福滿諸子孫聚族分居,耕田采獵,牧放孳息,在蘇克素滸河地域是一個有點勢力的大宗族。

努爾哈赤的祖父是覺昌安,後來清朝尊他為景祖翼皇帝。覺昌安繼承先業,居住在赫圖阿拉。“赫圖”意為橫,“阿拉”意為崗。赫圖阿拉意為橫崗,在今遼寧省新賓滿族自治縣永陵鎮老城村,後被清朝定名為興京。覺昌安家族在蘇克素滸河穀地帶,耕田種糧,紡織麻布,並且到撫順馬市貿易。

覺昌安率四十五人到市買賣,其人數同葉赫貝勒率眾千餘人到市買賣相比盡管相差甚大,但被載入明檔,說明他是建州女真蘇克素滸河部的一個小部首領。

覺昌安“有才智”,在族中享有威望,與明遼東總兵官李成梁關係密切。他利用家族的優勢,逐漸擴犬勢力範圍。那時,近地部落有碩色納和加虎兩個強族。近地部落中,有名碩色納者,生子九,俱強悍;又有名加虎者,生子七,俱輕捷多力,嚐身披鎧甲,連躍九牛。二子恃其強,侵淩諸路。

覺昌安不畏強族,依靠智勇,率領寧古塔兄弟以及子侄,往征碩色納和加虎,

破碩色納子九人,滅加虎子七人。盡收五嶺迤東,蘇克素滸河迤西,二百裏內諸部。六貝勒由此強盛。

覺昌安族盛勢眾,頗孚眾望。他有五子:長禮敦,次額爾袞,三界堪,四塔克世,五塔察篇古。覺昌安的第四子塔克世,是努爾哈赤的父親,後被清朝尊稱為顯祖宣皇帝。

努爾哈赤的先祖,從猛哥帖木兒至塔克世,凡六代,曆時二百年,由斡朵裏經斡木河到鳳州,再由鳳州經斡木河到蘇克素滸河穀,幾經周折,數盛數衰,最終定居在赫圖阿拉。這裏的自然條件和地理位置,比海西女真和黑龍江女真居住的地區更為優越。所以,建州女真在女真三大部中,“居中雄長,地最要害”。它比鄰撫順,接近漢族聚居地區,便於和漢族互市通商,輸進鐵製農具、耕牛和先進生產技術,加快了本部經濟發展的腳步。

女真社會經濟的發展,“貢市”和“馬市”貿易的擴大以及各部經濟聯係的加強,到十六世紀末和十七世紀上半葉,出現各部統一與社會變革的趨勢。建州女真由於曆史與地理、經濟與文化、軍事與政治、社會與民族、首領與部民的條件,逐步發展成為女真各部統一與社會改革的核心。建州左衛指揮使世家出身的努爾哈赤,依靠時代機遇,組織部民力量,運用巧妙策略,施展個人魅力,跨入女真各部統一與社會改革的曆史之門。

努爾哈赤,滿族人,姓愛新覺羅。生於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 年),父親塔克世為明朝建州左衛指揮,為明朝一代忠臣。

努爾哈赤 10 歲時,因生母去世所以受繼母虐待。到了 19 歲,被迫分居自立,生活非常艱苦。隻得依靠從山裏采集鬆子、人參、藥材等山貨,再到撫順、寬甸等關隘“與明互市”。因此,他對遼東的情況特別熟悉。

後來,他離鄉從戎,投到明總兵李成梁的部下,勇猛善戰,屢立戰功,深得讚賞。由此也使他有更多機會結交漢人知識分子,他還特別愛看《三國》、《水滸》

等書,頗受漢族文化思想的影響,使他成為武藝超群“多智習兵”的傑出人才。

努爾哈赤征戰一生,統一滿洲,建立後金,為滿族日後的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

努爾哈赤是建州衛老都督覺昌安的孫子、新都督塔克世的兒子。塔克世一共生了五個兒子,長子就是努爾哈赤,次子穆爾哈齊,三子雅爾哈齊,這三個兒子是大福晉額穆齊生的。第四子是巴雅齊,他是二福晉納喇氏生的。第五子名叫舒

爾哈齊,由寵妾所生。

大福晉額穆齊,原是山裏砍柴的樵女。王杲遊巡山中,見其相貌與常人不一樣,遂收為義女,撫養她成人。額穆齊雖然沒有天姿國色,卻有副令人駭然的貴相:在她的雙眉之間,長有一顆鮮紅色的圓痣,大如鴿卵。相學上,這叫“眉擔日月”,生子貴不可言。因此,額穆齊成人後,身為都指揮使的王杲,曾為她大擺擂台,比武擇婿。

在眾多躍躍欲試的女真豪傑中,塔克世終於以騎術、箭術、刀術精湛連連奪冠,而獲得了額穆齊。

額穆齊性情溫和,是一位賢妻良母。她在王杲家讀過漢文,能背誦不少古典詩詞,對努爾哈赤的漢語能力影響甚大。平日,額穆齊勤儉持家,勞碌不輟,和氣待人,疼愛兒女。本來體弱多病的額穆齊,生下三個孩子之後,便一病不起。

額穆齊被病魔纏得奄奄一息時,曾淚水漣漣地拉著塔克世的手說道:“要善待努爾哈赤,讓他有出息,我當在九泉下感激你。”

在額穆齊嫁給塔克世之後,一天夜裏,她夢見從五色祥雲上麵,飄飄蕩蕩走下一個人來,隻見他身上披著野豬皮,發著灼眼的光。這個人告訴她說:“北鬥思凡,降臨人間,望你好自珍重!”說罷,隻見一團白光撲入腹中。額穆齊醒來以後,覺得腹內有物體在微微蠕動,不久,遂懷有身孕。於是努爾哈赤便有了天上北鬥星下凡投胎的“身世”。

塔克世知道妻子的這段夢中奇遇,便對額穆齊說道:“你在夢中見到的那個天神,既然他是披著野豬皮,那就讓這孩子的名字也叫野豬皮——努爾哈赤吧!”

以後又見努爾哈赤的右腳心上長了七個紅痦子,更給努爾哈赤的身世增加了神奇的色彩,塔克世也欣喜萬分,漸漸覺得這個兒子將來必有出息。

說來也有些非同尋常,努爾哈赤小時跟同齡孩子相比的確是與眾不同。他鳳眼大耳,麵如冠玉,身體高聳,骨骼雄偉,言語明爽,聲音響亮,龍行虎步,舉止威嚴。

其實,他的名字努爾哈赤,即“野豬皮”,不過說明他同所有的女真人小孩子一樣,是個穿著獸皮長大的普普通通的人。因為生長在都督世家,整日在耍刀弄槍的人中間廝混,努爾哈赤老早就接觸了輕功武打,刀槍棒戟,都能練上兩手,拳腳功夫也非一般孩子所能趕上。

七歲時,塔克世讓他在家塾裏讀書,加上母親對他的影響,在不長的時間裏,努爾哈赤認識了不少漢字,對蒙古文、朝鮮文也略微熟悉一些。在十歲時候,他的母親額穆齊因病魔纏身,突然去世了,而由此帶來的不幸,都遠遠勝過喪母的悲哀。

開始是繼母納喇氏的白眼,繼之而來的,是父親的辱罵。從此,努爾哈赤不再擁有家庭的溫暖。也許是出於偏狹自私,或是由於女人的妒忌,繼母把他們兄弟三人視如眼中釘、肉中刺。納喇氏公開嫌棄他們,鄙視他們,甚至無緣無故,無中生有地指責他們。惑於婦言,耳根軟弱的塔克世也不明視聽,反而把母子之間的不睦統統歸咎於無辜的努爾哈赤兄弟。

努爾哈赤生來不苟言笑。如今,父親的冷麵孔,繼母的尖酸刻薄,使沉默寡言的他變得更加淡然與冷漠。他默默地忍受著,沒有辯白,沒有抱怨,更沒有反抗。

努爾哈赤小小的年紀,卻跟大人一樣勞動,納喇氏仍不滿意,還經常在塔克世麵前說他的壞話。努爾哈赤心中想道:“家中既然沒有溫暖,就到外麵尋點樂趣罷。”

那天,他背弓箭走進了山林,準備打點獵物,也順便散散心。剛進了林子,見在一棵大樹下圍著許多人,努爾哈赤也走了過去。一打聽,才知道董鄂部的一個神箭手在表演射箭本領。努爾哈赤早就聽說過,董鄂部裏的一個善射者,能百發百中,被人們譽為神箭手。於是,他走近那神箭手,請他獻技,並表示自己也想試試,願與他切磋箭技。那人麵對一棵百步遠的柳樹,連發五箭,結果中的三箭,上下相錯。之後,努爾哈赤也連發五箭,不僅箭箭中的,而且五矢環聚,遠者不過五寸。圍觀的人一片喝彩,都說:這才是神箭手呢!

努爾哈赤急忙說道:“這是偶然學的,我的箭技還差著呢!”他說完,又走到那神箭手麵前,與他攀談起來,詢問一些武藝方麵的問題。

那人見努爾哈赤箭技高超,態度又很謙虛,便向他問道:“小兄弟,你有這麼好的射箭本領,準備將來去幹什麼?”

努爾哈赤聽了,笑了笑,抬頭瞅了瞅遼闊的天空,又看看腳下的大地道:“我要改天換地!”

那人又說道:“想幹大事,單憑射箭還不行!”

努爾哈赤告訴他道:“我渾身有的是力氣,還能使槍弄刀,打拳踢腳,武打輕功都知道一些。”

那人聽了不以為然:“你這些本事不足稱道,充其量當一名陣前的將軍,幹不了大事!”

努爾哈赤聽後,立即走上前去,拉著那人的雙手,誠懇地請教說:“請求大哥指教,小弟當洗耳恭聽。”

那人見他真心詢問,遂說道:“自古以來,一身武藝的人,隻能帶兵,不過當一名大將足矣。關鍵是學習兵法、韜略,那就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努爾哈赤接著追問道:“向誰學習兵法、韜略呢?請大哥指路。”

“要真想學本事,你就去九鼎山八寶洞,找七星老人學吧!”

“大哥,那九鼎山在哪兒?”

“九鼎山俗名南華山,離此地有一千餘裏,從這裏往正南方向走,看到大海,就到了。”

聽了那人的指點,努爾哈赤連聲道謝,然後轉身往回走,不想去打野味了。

一邊急急走著,一邊心裏說:“我要早日去九鼎山學藝。”

不知不覺,已來到門口,一眼望見納喇氏冷著臉子,急忙又向屋裏一看,心裏不由得一驚,遂停在了門口。原來努爾哈赤見到二弟穆爾哈齊、三弟雅爾哈齊都跪在屋子裏,父親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嘴裏直喘粗氣。見努爾哈赤進屋,塔克世一拍桌子,喊道:“去哪兒了?天黑了才回來!”

納喇氏跟著挖苦道:“兩個弟弟在家偷著吃東西,哥哥心又野,是嫌我們這池子水淺,養不下他這條大魚了!”

塔克世鐵青著臉,大聲地對兄弟三人道:“你們統統給我滾,永遠不要回來,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聽到丈夫趕他們走,納喇氏急忙對努爾哈赤說道:“你父親已經說了,還不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努爾哈赤聽父親與繼母如此說,遂走到兩個弟弟麵前,伸出手去拉他們起來,三人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聽說塔克世把努爾哈赤兄弟三人趕出家門,覺昌安心裏覺得很不是味,他知道這是納喇氏從中作梗,也不好出來攔阻。後來轉念一想,心裏說:“說不定三

個孩子出去了長了誌氣,會大有出息的。”

覺昌安暗中給了一些銀兩,囑咐兄弟三人出門要遇事冷靜,處處小心為上。

不一會兒,努爾哈赤領著兩個弟弟,背著簡單的行李,走出了家門。

此時,天已黑了,三個孩子往哪去呢?兄弟三人走了一日,前麵已是三岔路口,三人坐下,努爾哈赤從懷裏掏出祖父給的銀兩平均分了。三兄弟相互看了看,不禁抱在一起大哭一場,之後,三人站起身來,各奔前程。此時,努爾哈赤十五歲,穆爾哈齊十三歲,雅爾哈齊最小,才十一歲。

努爾哈赤與二弟穆爾哈齊、三弟雅爾哈齊分手之後,沿著山林小路,向著正南方向,大踏步走去。這時正是暮春三月,因為關外的春天來得較遲,氣溫仍然很低。不一會兒工夫,努爾哈赤走得渾身冒汗,一邊脫著外衣,一邊心裏盤算著:

“我這就去九鼎山,找七星老人學藝去!”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長途奔波,有時走在深山老、荒無人煙的地方,其艱險困苦,自不待言。一天晚上,努爾哈赤來到路邊的一家小客店住了下來。店裏夫婦二人,年紀約四十多歲,男人臉上全是傷疤,像是被火燒過一般。女人模樣兒還算端正,熱情地過來問道:“客官,你要吃點什麼?”

努爾哈赤對她說:“我走得累了,想隨意吃點就休息,明早我還要趕路呢!”

那婦人指著牆邊一個菜櫥說:“這裏有現成的東北大餅,鍋裏有滾熱的小米稀飯,你要喝酒的話,我替你炒幾個下酒的菜。”

因為饑餓難耐,遂大嚼大咽,一會兒時間他把大餅、稀飯全吃了。裏麵屋子有一張床鋪,努爾哈赤把自己的行李往床上一放,倒頭便睡。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當中忽聽外間屋子有說話聲音,似乎是在爭執什麼事情。他不由得欠起半個身子,仔細一聽。那男人氣呼呼地說道:“我看他的行李沉甸甸地,裏麵準有銀子,這是送上門的財神,不殺了他我們哪有銀子?”

婦人罵道:“你就別幹喪天害理的事了!人家年紀輕輕的,你就不怕報應?”

“報應個屁!我才不信呢。”

努爾哈赤已經聽出了頭緒,知道這兩口子在為著什麼爭執的。他想道:“我不如趁早離開這黑店。”

遂舉目一看,借著外屋的亮光,見屋子後牆有一窗戶朝外開著。他走到窗下向外看去,發現窗下是菜地,再後麵就是山坡了。努爾哈赤不再猶疑,把行李捆

在身上,雙手按著窗台,用力一縱,跳了出去。這時,北鬥星高高掛在天際,他辨認了一下方向,一頭鑽進了林子,往山上急走。

天快亮了,這一嚇一驚,又是剛剛睡醒,迎著山風一吹,身上冷得打顫。為了擺脫麻煩的寒冷,努爾哈赤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向山上飛奔。正走著,天又黑下來了,加上樹大林密,已分不清方向、路徑。他爬到山頂,往山下一看,黑乎乎的,既像林子,又似草塘。

“管它去,先下山再說。”

想到這裏,便抬腿過去,誰知腳下便是一個山崖的邊沿,這一腳踏空了,身子隨即墜了下去……也是努爾哈赤命大,他從崖上墜落下來時,落在一棵大樹枝上,再從枝上滑下,就摔得不重了,隻是昏了過去。正當努爾哈赤躺在穀底的草叢中昏迷之時,被上山采藥的一個老人發現了。

這老人名叫張聿華,原是山東大名府裏的一個師爺,是個進士出身,因為耿介正直,得罪了權貴,隻在府裏當個閑職師爺。後來,知府兒子看中他的名字,讓他改名,這位剛直之士一氣之下帶著獨生兒子和老伴一起來到這老山口住下。

後來,因為水土不服,兒子病死,老兩口靠上山采藥、開荒種地為生。這一天夜裏,正睡得香甜之時,忽然聽到後麵老山上有人喊道:“快來救人啊。”張聿華慌忙披衣下床,走到門外往後麵山上看去,隱隱約約似有一個高大的人站在山坡上,斷斷續續地喊著:“救……人……啊。”

老人向老伴一招手便背上藥簍,讓那黑毛狗拉著爬犁,向老山穀裏跑去。來到穀底,果真見到一個年輕人躺在荒草叢中,人事不知地躺著。張聿華再向山坡看去,那喊話人兒早已沒有了,他心裏好生奇怪。老人遂把昏睡著的努爾哈赤放在爬犁上,拉回自己家裏。當努爾哈赤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熱呼呼的被窩裏麵。

睜開雙眼一看,見到兩位老人站在床前。努爾哈赤依稀記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掙紮著坐起來,慌慌忙忙下床,雙膝跪在兩位老人麵前,激動地說道:“感謝老人家救我一命。”

張聿華連忙伸手,將努爾哈赤拉起來,問:“你是從哪裏來的?”

麵對兩位老人,努爾哈赤感到從未有過的親切,禁不住雙淚湧流,便竹筒倒豆子似地將自己的種種遭遇如實地傾訴出來。兩位老人聽了,唏噓數聲,深表同情,對努爾哈赤體貼地說:“別急。孩子!你在這裏過一陣子,讓身體養息好,

再去九鼎山不遲。”

努爾哈赤聽了,點了點頭;心裏說:“我的父母能像他們,該多好!”

他也不再說什麼,就暫時住在張聿華家裏。努爾哈赤在老人張聿華家裏住著養息身體,發現老人屋子裏的書架上滿是書,還有一些古玩器皿。又見老人談吐不俗,氣度不凡,便知這位深居山林的“藥農”非等閑之人。每天飯前飯後,努爾哈赤主動與老人談心,向他請教一些自己不懂的問題。張聿華都是有問必答,而且講得頭頭是道。時間一長,漸漸熟悉起來,努爾哈赤問道:“大爺,你老人家還收藏不少書籍?”

張聿華聽了,微微一笑說道:“孩子,因為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了,我這老頭子可是個貨真價實的進士出身啊!”

接著,張聿華便將自己的遭遇向努爾哈赤一五一十地敘述一遍。張聿華的房子是坐北向南,背依大山,麵對鬆子河。偌大的院子裏,有一間牛棚,裏麵養著一頭牛和一頭豬。大門裏邊有一間狗舍,那條拉爬犁的長毛黑狗就住在裏麵。努爾哈赤見屋子上的草已被風吹去不少,再不修葺,下雨就會漏了。他瞅見院子裏堆著現成的幹草,便蹲在草堆前,捋出許多把草來。然後爬上屋子,將那幹草苫上,並用稀泥抹上,又用石塊把屋脊壓好。張聿華的老伴看到了,高興得笑著說:

“這可好了,下雨就不會漏了。”

說完後,又不放心地說:“你的腿跌傷剛好,別再累壞了。”

修好了房子,努爾哈赤拿著柴刀,走到屋後的山林裏,工夫不大,扛來一大捆樹枝,去修補院裏的籬笆。張聿華去鎮上買菜回來,一見這些便道:“這些活計等你傷完全好了再幹也不遲,一旦累得傷勢複發,那就不值得了。”

努爾哈赤笑著說:“別擔心,大爺,我累不著的。”

晚飯後,努爾哈赤走到張聿華麵前,“撲通”一聲跪下,懇切地說道:“大爺,想求你老人家一件事,請你教我學習漢文。”

張聿華看著努爾哈赤,忽然想起山坡上站著的那位高個的人,他為什麼喊救命呢?後來怎麼又忽然不見了?麵對眼前的這個十五歲的小夥子,覺得這個年輕人的身上透出一股非凡的力量。張聿華拉起努爾哈赤,笑著說:“這有何難?隻要你願意學,老夫隨時可以教你。”

從那以後,每天晚上張聿華都認真地教努爾哈赤認識漢字。有時,張聿華還

講解華夏發展的曆史,從春秋、戰國談起,講秦始皇為何統一中國,講劉邦與項羽爭奪天下的成敗得失。以後他又介紹了幾個馬上皇帝:唐朝的李世民,北宋的趙匡胤,明朝的朱元璋。這些曆史的、現實的傳奇與故事,對年輕的努爾哈赤來說,不僅增長了見聞,也豐富了他的生活與鬥爭的經驗,堅定了他克服困難的決心和勇氣。

又過了幾天,努爾哈赤向張聿華夫婦辭行。他眼含熱淚地說道:“大爺、大媽,你們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將終身不忘!我今年十五歲,十年後,我一定來接你們。”

張聿華聽了,拉著努爾哈赤的手,也非常動情地說道:“當年,薑子牙年過八十還登台拜帥,我今年五十有五,再過十年,也才六十五歲,到那時,我還可以替你牽馬提鐙呢。”老人家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包散碎銀子,交到努爾哈赤手裏,親切地關照著:“你帶在身上留著途中零用。”

努爾哈赤又跪在兩個老人麵前,連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伸手接過銀子,道:“恭敬不如從命;我走之後務請大爺、大媽保重身體!”

張聿華伸手向南指著說道:“從這老河口向南走一百五十裏,便能看到大海了,那九鼎山就在大海邊上。”

努爾哈赤轉過身去,順著南去大道,大步流星地走了。

時光如梭,幾年過去了,努爾哈赤在七星長老的教授下,學得了一身武功和智慧。這一天,他踏上了歸程。

離家三年多了,父親塔克世雖然聽信後母納喇氏的挑唆,但他畢竟是生身之父,努爾哈赤仍然懷念他。祖父覺昌安更使努爾哈赤想念異常。老人該有七十歲了吧?每當他被納喇氏詈罵、遭父親毒打的時候,總是祖父出來保護自己。特別是兄弟三人被趕出家門,他老人家又送來銀子作盤纏,此情此恩怎能忘?還有,那兩個弟弟不知現在流落何處,尤其是三弟雅爾哈齊,年僅十一歲,身體又弱小,讓努爾哈赤最不放心,他時時在心裏祝告天地,希望能保佑三弟平安地活著。如此想著,努爾哈赤一路歸心似箭地往北走著。

這一天走到步雲山下,努爾哈赤結識了一位抱打不平的壯漢子。這大漢名叫額亦都,也是女真人,家住葉赫部。經打聽,方知九歲時,父母被仇人所殺,額亦都獨身逃出,在長白山裏遇到一個無名老人,收養了他,並傳授武藝。三年後,

無名老人去世,額亦都返回葉赫,親手殺死了仇人,年僅十三歲。以後,額亦都便到姑母家裏住下來。

嫉惡如仇的額亦都,為人性情剛毅,對朋友忠心耿耿,有俠義心腸。在步雲山上,兩人各吐心曲,插草為香,結成八拜之交。當時,努爾哈赤十九歲,額亦都十八歲。下了步雲山,二人相約:三年後努爾哈赤派人去佳木湖寨接額亦都。

次日早上,兄弟二人灑淚而別,額亦都繼續往南走,去瓦房店討馬錢。努爾哈赤仍是往北走,翻山越嶺,過溝涉河。

在撫順關正北二百五十裏,有一個佟家莊。這莊園的主人名叫佟萬順,已年過古稀,老伴早已去世,共有兩兒五女。說來令人傷感,大兒子佟有強,新婚不久,小夫妻二人到莊南的鐵刹山上打獵,新郎被凶惡的老虎咬死,新媳婦回到莊園也自盡了。二兒子佟有盛,娶妻兀婭,是女真人,不久生下一女,取名春婭娜。

一天,佟有盛到鐵刹山狩獵,被毒蛇咬傷,回莊園不久,也去世了。後來,五個女兒相繼出嫁,莊園裏隻有祖媳孫三代同堂,相依為命。佟老漢為人善良,熱心幫助鄉鄰,被鄉親們稱為“佟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