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班固之死(1)(1 / 3)

漢和帝永元四年(公元92年),係於洛陽獄中的大史學家,一代文章聖手的班固在悔恨交加中死去,時年61歲。與他得以壽終的父親班彪、弟弟班超相比,他的下場是十分悲慘的。雖然,他之死於統治階級的內部鬥爭,既帶有一定的偶然性,也不無冤枉之處,但從總體看還是咎由自取。因為他與父親和弟弟走的是一條不同的人生之路。較之父親,班固的史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接續父親開創的事業寫下了永垂不朽的名著《漢書》,創立了斷代史的基本模式。然而,他的品格卻遠遜於其父,特別是對功名利祿的熱衷更是與其父判若兩人。班固與班超,盡管對功名利祿的追求不分軒輊,但仍然有著非常明顯的別:班超立誌通過自己置生死於度外的奮鬥去搏取,班固則希冀通過攀緣權貴的捷徑去巧奪。由此也就決定了三人不同的命運:班彪淡泊而自足,班超奇險而輝煌,班固屈辱而敗亡。

班彪不僅有當時第一流的學問,而且更具有第一流的政治眼光。他洞察時事,不慕榮利,果斷地決定出處去取,穩穩地把握著自己的命運。當更始政權敗亡,三輔大亂之時,他悄悄離開故鄉,投奔隴西割據者隗囂,靜觀時變。隗囂認為當時的形勢酷似戰國分爭,執意做一個割據一方的霸主專威作福。班彪已看出漢室複興的必然性,力勸隗囂不要做七雄並立的迷夢。他精辟地分析說:

“漢承秦製,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統三絕,故王氏擅朝,因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播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鹹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傑帶州城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德,已可知矣。”

後來,班彪看到隗囂不可理喻,即毅然離去,轉赴河西依靠割據者竇融,並規勸他歸附了劉秀。竇融作為劉秀的盟友,據守河西,有力地牽製了隗囂和蜀地割據者公孫述,為劉秀的統一事業立下不世之功,這其中有著班彪的重要貢獻。然而,班彪盡管才華橫溢,識見高遠,但在以戰功搏取高官厚祿的年代,他作為一介儒生卻難以得到重用。歸附劉秀後,他先被任命為徐(今江蘇泗洪南)令,因病未赴任。繼而任司徒掾,最後做了年餘的望都(今河北唐縣東北)長,第二年即以52歲之齡死於任上。終其一生,官秩亦未過千石。以才能論之,實在有點委屈了他。不過,班彪對自己的遭際始終未露半點不滿情緒。他甘於寂寞,安於清貧,位卑未敢忘憂國。他知道自己的所長在於“才高而好述作,遂專心史籍之間”,作《史記後傳》數十篇,為後來班固撰修《漢書》打下了較好的基礎。在司徒玉況手下任職時,他針對“今皇太子諸王,雖結發學問,傳習禮樂,而傅相未值賢才,官屬多闕舊典”的情況,建議“宜博選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為太子太傅,東宮及諸王國,備置官屬”,被光武帝采納。他為東漢皇朝的長治久安獻出自己的赤誠,但並未以此索要官位利祿;他與官居大司空高位的竇融有著很深的感情,但也未在他麵前乞求提攜。他將自己定位於學者客卿,因而對清貧和寂寞安之若素。範曄評論說:“班彪以通儒上才,傾側危亂之間,行不方,言不失正,仕不急進,貞不違人,敷文華以緯國典,守賤薄而無悶容。彼將以世運未弘,非所謂賤焉恥乎?何其守道恬淡之篤也!”這一評論中肯恰切,顯示了範曄對班彪一生事功和品格的準確把握。

班固的弟弟班超,雖然也有著極其強烈的功名欲,但是,他壓根就未想以攀結權貴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是向往以生命為代價的拚搏異域立功。他“輟業投筆”慷慨表達的是大丈夫的壯誌豪情:大丈夫無它誌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間乎?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班超果然如願以償,受命率吏士36人前往西域。在此後的20多年中,他依仗大漢帝國的聲威,充分地利用西域各族人民對中原皇朝的向心力,嫻熟地施展軍事與外交的鬥爭策略,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終於將匈奴的勢力逐出西域,使那裏的50餘國重新內屬,又一次將大漢帝國赤色的軍旗插上了帕米爾高原的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