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因人而異,文體多樣(1 / 2)

古之作者,詩備眾體者杜子美,文備眾體者韓退之。究其根源,都因能集前代之大成。韓愈因人因事因有所感而陳其詞,不拘一格,形式多樣。韓愈的文章也許並不符合文章家對文體的要求,但韓文對當時所有的應用文體,大都涉筆,而且都以高揚的美學意識,在質實的基礎上使之具體、形象、藝術化,成為優美的文學散文。韓愈文體形式上的多樣化,說明他不僅恢複了“古文”的曆史地位,也把“古文”的實用性發展到全新的更高的階段。

對現存的韓文中的書啟一體,漢人多求詳盡,窮意盡情,不留餘地,如司馬遷《報任少卿書》,李陵《答蘇武書》。六朝人則尚簡貴,不多說話,如吳均《與宋元思書》、陶弘景《答謝中書書》。其結構形勢,大都是如此,唯獨韓愈與人書則因人變詞,有陳乞者,如《三上宰相書》;有抒發憤怒心情罵世而吞咽的,如《應科目時與人書》;有自明氣節者,如《與孟尚書書》;有講道論德的,如《答尉遲生書》;有解釋文字、為人導師者,如《答李翊書》。一篇文章,必有一篇的結構,似乎是不經意而為,卻不是信手揮灑的文字,包含了作者的精妙構思。熟讀韓愈書啟,可以悟出無數的道理。

韓愈的祭文、哀辭的文體的創造也是因人而異的,不拘一格,因此種類繁多。哀祭之文,韓愈最為人所稱道。韓愈的《祭河南張員外文》,寫同貶的張署,其所經之途,“歲弊寒凶,雪虐風饕。”“風濤相豗,中作霹靂。”……這些文字令人侵入骨髓,悲慘之至。這是韓愈祭文中的一種形式。而《祭柳子厚文》一文,則又有另外一種不同的表現形式,峻潔直峭,語經百煉,錘幽鑿險,似四言詩;《祭侯主薄文》,寫忘形之交,其情非他人可比,前幅略點其文行與遭遇;後幅則轉向交情上,重重疊疊,說得十分親狎;又說生不能薦,死未得送,顯見得十分悲哀。韓愈文奇,此文以情鑄文,則平平敘出,又一付筆墨。《祭鄭夫人文》,首末直敘,以明嫂之賢;受兄命為嫂服期,以顯其必報養育之恩。文不假雕飾,而備極沉痛,於情於理,昭昭如揭。《祭女挐女文》,即痛自己無罪而遠謫,與幼女病別,別後官府又迫遣家屬,饑寒勞頓,幼女死於窮山,死後草葬路旁,魂無所歸,成為孤魂野鬼。文雖短而骨肉之情情真意篤,無限酸楚,一腔怨恨,動世人之情,發世人之思。

而《祭十二郎文》是韓愈所有寄文中最為動情之一。結語雲:“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正道出這篇祭文的特點。韓愈用揮灑自若的如椽之筆,不厭其煩地瑣瑣敘事,充分表達了他與十二郎的深厚情感,是一篇緣情而書,所寫皆情,言有盡而情難終的“至情”之文。韓愈早孤,兄嫂養其成人,老成是兄嫂繼子,兩人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彼此感情篤厚。突聞老成之死,哀痛欲絕,引起他對往事的回憶,對後世的瞻念。文行筆端,處處插入自己身事感受,更增加了祭文的感染力量。韓愈遠遊他鄉,老成病不能撫養,死未能送葬,子又幼孤,無以自立;年輕強壯者不當死而死,老弱當死而不死等,處處流泄出韓愈的哀痛之情。無意求工而工,此祭文乃中華千年至情絕唱。該文純用散文筆法,不僅打破了六朝至初唐“述哀之文,定以用韻為宜”的固定格套,也與韓愈其他祭文或四字韻語、或駢散結合的寫法不同。這在中國散文史上是個創舉,對中國散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該文文章風格,樸實無華,然氣勢之雄,不可遏止,如雲驅飆馳,龍吟虎嘯,放聲長號。林雲銘《韓文起》卷八雲:“總見自生至死,無不一體關情,悱惻無極,所以為絕世奇文。”《古文觀止》卷八評語也說:“情之至者,自然流為至文。讀此等文,須想其一麵哭一麵寫,字字是血,字字是淚。未嚐有意為文,而文無不工,祭文中千年絕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