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好對傅君說,我對蔣先生這項計劃一無所知,未便做任何表示。傅君始怏怏而去。
事後種種跡象證明巴大維的消息是正確的。蔣先生確已做放棄大陸的決定。他要我出來,不過暫做他的擋箭牌,好讓他從容布置,布置好了,他就要促使我早日垮台,再由他自己來和共產黨唱對台戲。我如果真在南京勵精圖治,做防堵共軍渡江的有效措施,即有違於蔣先生的腹案。他必然要用盡方法,破壞我的計劃,使我不能以半壁河山與中共分庭抗禮。
蔣先生既有這項決定,則我不論為和為戰是如何地努力,皆是徒然。因為軍國大權仍完全操在他手,我在京形同俘虜,隻有聽任他的擺布。
為便於控製全國各地一切軍政措施,蔣先生返溪口之後,便在其故裏建立電台七座,隨意指揮,參謀總長顧祝同,對一兵一卒的調動完全聽命於蔣先生。2月16日,我在總統府宴請留京高級軍政人員閻錫山、於右任、居正、顧祝同等。眾人方入席,侍從人員便來報告說,溪口蔣先生有電話給顧參謀總長。顧祝同隻得放下碗箸去接電話。蔣先生這電話原先打到國防部,部裏人說,代總統今日請客,參謀總長現在在總統府吃飯。蔣先生便命令將電話接到總統府。是晚我們一席未終,顧祝同先後接了三次溪口的電話。由此可見蔣先生對各項軍政大事控製的嚴密,實與退休之前無異。但是所有我對他的要求,如釋放張學良、楊虎城和自台北提運金鈔回京等事,蔣先生卻又推脫說,下野之人,不幹預軍國大事,把責任推到陳誠頭上。但是我給陳誠的命令,蔣又授意陳誠置之不理。
蔣先生這種作風,當時不特黨內元老於右任、居正等痛心疾首,就是蔣先生數十年的心腹何應欽、張治中、邵力子也看不順眼。他們一致認為要挽狂瀾於既倒,一定要蔣先生放手,讓我可以大刀闊斧地興革。他們認為要蔣放手,最好請蔣先生出國考察。但是誰都知道蔣先生的脾氣,南京方麵,雖大家都有此意,卻誰也不敢向蔣先生當麵提出。至於接近我的人,為避嫌疑,皆謹言慎行,尤其不敢亂作主張。當時CC係報紙以及少數不明內幕的新聞界,以訛傳訛,甚或故意造謠,說我們“桂係”有意要逼蔣出國。這全非事實。所謂“桂係”領袖如黃紹竑、白崇禧等,那時皆常住武漢或上海,即使二三流的幹部如李品仙、程思遠、張任民、韋永成等,也都齊集白崇禧幕中,很少與我接觸。我在南京日常過往的,皆是蔣先生夾袋中人。甚至我身邊的衛士,正如吳忠信所說,都是蔣先生的人。我言行均十分謹慎。所以當時義憤填膺而形於顏色的,不是“桂係”領袖,卻是張治中、何應欽、邵力子等人。
蔣先生幕後違法控製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浙江省政府主席陳儀被撤職逮捕一事。三十八年2月底,京滬衛戍總司令湯恩伯忽親赴杭州,將陳儀拘押撤職。遺缺由湯部第七十五軍軍長周碞接替。
此事的發生殊出人意料,我身為元首,對近在咫尺的浙江省主席的撤換拘押,直等報紙刊出才知道。時任行政院長的孫科亦不知此事。事後,蔣先生才打電話給孫科,要他在行政院政務會議提出追認。此事表麵上雖為湯恩伯所執行,背後實全由蔣先生指使。湯的地位不過是京滬衛戍總司令,居然做出拘捕和撤換省政府主席的事來,實在太不成體統。我聞報之下,便十分憤怒,擬查明事實,嚴辦湯恩伯。
京中高級文武官員見我生氣,怕我要手令撤職查辦湯恩伯,而湯分明是遵蔣先生的意旨辦理的,這樣一來,豈不是對蔣的麵子下不去,大家紛紛來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