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孤島上的父與子(4)(2 / 3)

蔣介石搬運了許多寶貝到台灣,除了國庫黃金、故宮國寶等之外,還有完整的國民黨特務。軍統、中統之名雖已消失,但其實體更為集中,由蔣經國一手掌管黨政特務機構,所統率的特務人員一開始就有五萬餘名。蔣家的特務到了台灣之後,地小權大,更由於“戒嚴令”的配合,布下天羅地網,其得心應手為大陸時代所未有。何況作為特務頭子的蔣經國,更遠非大陸時代的戴笠可比。蔣介石與戴笠隻不過是主仆關係,而與經國有父子關係,豈可同日而語?於是特務勢力在太子的管轄與指揮下,籠罩全島。至於1950年7月公布的“中國國民黨改造方案”,名為“改造”,實係“集權”,把權力更加集中到蔣氏父子手中。至國民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於1952年10月召開時,“改造”完成,除蔣介石當然連任總裁外,蔣經國已躋身中央委員,名次僅在陳誠之下。

蔣氏父子初到台灣時,驚魂未定,草木皆兵。為了他們的“安定”,殺戮尤慘。政工幹部學校出身的江南(劉宜良)在所著《蔣經國傳》中,有頗為具體的透露,如謂:

位於台北植物園附近的馬場町,取代過去南京雨花台的地位。據執教東京立教大學的戴國輝說:“我當時在南海路的建國中學念書,有天我看到一輛卡車,載著七八位犯人,雙手背綁,口用白衣紮著,大概怕他們聲張,一忽兒,傳來槍聲。我心裏想,他們做了革命的烈士了。”翻開1950年前半年的《中央日報》,“匪諜××等數犯,昨日槍決伏法”的標題,一周出現好幾次。以“匪嫌”名義,送往青島東路軍人監獄、台東綠島,或用麻袋捆紮,未經司法程序,丟到海裏喂魚的,不計其數。台北的一位化學工程師陳天民,江蘇靖江人,因為出言不慎,告訴投奔他的鄉親們說:“台灣都快解放了,你們還來這裏幹什麼?”經人檢舉,判刑十五年。陳當然不是“匪諜”,沒有任何證據支持保安司令部軍法處的指控,充其量,不過是對國民黨的統治前途失去信心而已。諾貝爾獎金得主李政道的母親張明璋女士,和兒子李崇道(後來曾擔任中興大學校長),因在淡水家中,留宿一位廣西大學時候的同窗,卒以“掩護匪諜”罪,鋃鐺入獄。(第183頁)

此一“恐怖世界”即為蔣經國指揮下特務們的“傑作”。在“恐怖世界”裏,朝野誠惶誠恐,以蔣氏父子的馬首是瞻。特務勢力是蔣介石在台灣的權力基礎,是蔣經國繼承權力的階梯。

在此一背景下,任何左傾思想固然十惡不赦,格殺勿論,連溫和的自由主義與民主思想,在蔣氏父子控製下的台灣也絕無容身的空間,其犖犖之大者,就是發生於1960年的“雷案”。“雷案”的主角雷震字儆寰,原是老國民黨員,大陸撤退來台後,與一些擁蔣的自由派分子如胡適、毛子水等辦了一份以“自由中國”為名的半月刊。胡適在赴美的船上還替這份雜誌寫了發刊詞,並由胡適擔任發行人,後由雷震繼任。“自由中國”這一名稱是很好的宣傳,以別於大陸上的共產中國,許多人便把台灣稱作“自由中國”,其實蔣介石的台灣既不“自由”亦不“中國”!更具諷刺性的是,蔣介石終於把《自由中國》扼殺了,判了雷震十年徒刑。

《自由中國》的宗旨,原是要“支持並督促政府走向進步,逐步改革,建立自由民主的社會”。蔣介石在嘴巴上絕對不會反對“自由民主”,但骨子裏關切的是鞏固權力以及替兒子接班鋪路,而這種“關切”往往與自由民主不搭調。《自由中國》的一個主要筆杆子殷海光(原名殷福生),原來也是國民黨員,後來成為羅素的信徒,大唱英美自由主義思想,自然與封建獨裁的現實相扞格,逐步增強對現實的批評,涉及政治、經濟、教育各個層麵。1954年,《自由中國》批評到蔣經國的“青年救國團”控製青年學生,蔣介石“勃然大怒”之下,於同年12月28日,親自開除了雷震的黨籍(見《雷震回憶錄》,第360頁),雷震被迫成為黨外人士。

《自由中國》在蔣氏父子特務勢力的陰影下,生存多年,主要利用了蔣介石為了討好美國而打出的“民主”招牌,所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即以“言論自由”之矛攻“黨化教育”之盾、以“自由經濟”之矛攻“金融管製”之盾、以“多黨民主”之矛攻“一黨專政”之盾。1956年10月是蔣介石的七十大壽,《自由中國》又利用了蔣氏“婉謝祝壽”、“均盼海內外同胞直率抒陳所見”的聲明,出刊了《祝壽專號》,對蔣介石個人提出直率而又剴切的建議和批評。專號的社論更明確地勸蔣“不要違憲連任總統”,並要求黨部退出軍隊,使軍隊“國家化”。(見第十五卷第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