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邁的出使是(我)建議的,以便魏德邁研究中國的情況並回美提出報告。該報告將使(我)據以檢查美國的援華政策。(我)自己從中國回來,已逾半年,急切想幫助中國,但怎樣幫助最好,卻感到沒有十分把握。(《顧維鈞回憶錄》第六冊,第203頁)
所以他派出此一訪問團,之所以遴選魏,就是因魏反共與蔣合拍,以及魏曾任蔣氏軍事顧問,可充分討論。由此可以證實,馬歇爾確有更加積極援蔣以挽危局的意圖。
白宮於7月11日宣布派出代表團訪華,魏德邁做了一個多月的實地調查,走訪了南京、台北、廣州、上海以及華北、東北等地。他雖然反共親蔣,但他是美國的軍人,負有調查真相的重責,其本國利益交關,他的直言無忌與坦率是必然的。他指出國民黨文武官員普遍貪汙和腐化,征兵極不公平,權貴子弟紛紛出國留學,以逃避兵役,甚至在沈陽直斥熊式輝說不出軍中實有人數,暴露了國民黨軍隊中吃空額的大弊病,並責罵熊從未到過軍醫院視察,所以不知道醫院中有多少床位。魏德邁於8月24日離華前夕,更在報端發表一篇極為坦率的談話。一言以蔽之,他批評蔣介石政權的“精神破產”(spiritually insolvent)。這種坦率與直言,對魏德邁而言,乃職責所在,但對蔣介石而言,自然刺耳而又難堪。我們從顧維鈞的回憶錄中得知,外交部長王世傑電告顧大使,“委員長和政府其他負責人員對魏德邁的講話表示憤慨”,不僅惱怒,而且是“頗為惱怒”,不僅是反感,而且是“十分反感”,指責魏德邁“驕傲自大”。由於這些“反感”與“惱怒”,魏德邁離華前設宴招待蔣介石話別,蔣借故不去,由宋美齡代表,然而正當夫人首途赴宴之時,魏也托故疲乏取消了宴會。(見《顧維鈞回憶錄》第六冊,第193、195頁)蔣介石感到羞辱,已毫無可疑。一個美國將軍來到中國任意“調查”,已有幹涉別國內政之嫌,但蔣竟表歡迎,且願把權力交給魏德邁,及其大肆抨擊,尤其是說中國當前需要一位能夠鼓舞群眾的領袖,尤覺難堪,難以自陳,雖曾央司徒大使說項,請魏德邁不要批評過甚,但大使先生以不便幹預應之,實際上這位親蔣的大使私下讚同嚴評,庶幾有當頭棒喝之效(參閱Rea&Brewer ed.The Forgotten Ambassador,p.133、137),總因求助於人,有如吃別人的飯,嘴巴既軟,腰杆更挺不起來。蔣介石口口聲聲毛澤東是蘇俄的附庸,而不自知附庸美國得厲害。胡適之指蘇俄是中共的“太上政府”,也不自覺美國是蔣介石的“太上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