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霍默!”我喊道,我一邊騎著車,一邊喊。要抓到那隻奶牛腿很難,不過霍默還是立即就對這個遊戲起了興趣。我瘋狂地踩著腳踏板,車後塵土飛揚,像一個小型沙塵暴。霍默歡快地跟在這個新玩意兒後麵跑。我們來來回回好幾次,我越來越累,霍默對我拖著的那個東西越來越起勁。突然,霍默的小腦袋裏不知哪個開關跳了閘,它猛地撲向奶牛腿,一口咬下去,吃了起來。它很高興,我同樣開心,我終於可以不用踩腳踏板了。
後來霍默開始吃肉,體重漸漸增加,我開始試著把它送回它原本的部落。它的姐姐瑪吉已經比霍默強壯很多,正沉浸在第一女兒的優越感裏。我們把霍默放進鬣狗圍欄,瑪吉警惕地看著霍默。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凶兆。
“凱文,快來,霍默病得厲害。”我正騎著車,羅德尼·朗貝卡那打來電話告訴我,我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他把事情說嚴重了。
我想,不可能,鬣狗那麼強壯,它們從來不生病。
“不。”在我讓羅德尼別大驚小怪後,他說,“它在獸醫這裏。你必須來,很嚴重。”
我調轉車頭,轟上油門。當我趕到時,看到由於緊張而兩眼翻白昏倒的霍默。
“我想它是中毒了。”獸醫在我趕到後對我說。
獸醫說,霍默的病情正不斷惡化。我的腦海急速翻轉,試圖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成長·鬣狗》的製片組人員早就等在手術室外麵,他們拍下了我的到來和我的擔心。我不能責怪他們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我們,拍下全程是他們的工作。霍默死了,我傷心得哭了出來。
驗屍報告表明,獸醫最初的懷疑是正確的。霍默死於某種重金屬中毒,但它怎麼會攝入重金屬,無從知曉。它的圍欄裏沒有任何金屬可供它吃或舔,到今天我仍不明白,它怎麼會重金屬中毒?我想,如果是有人下毒,那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它是那麼可愛,是鬣狗世界的大使,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害死它。然而,我仍記得,當我把霍默放回鬣狗部落的時候,瑪吉那讓我背脊發涼的神情。
霍默的死對我打擊很大。這件事讓我思考,當我心愛的動物漸次離我而去時,我該如何麵對。我不是傻瓜——我知道動物也有將死之日,離別是不可避免的悲劇。我意識到,我們之間的時間何其短促,我應該讓它們的生活有更多歡樂,用心相對,而不隻是當做一份工作。霍默在它的生活真正開始之前,就離開了。它在塵世的時間很短,但由它所拍攝的紀錄片,是所有紀錄片裏,最具力量、最能影響觀眾思考鬣狗的作品。很少有像霍默這樣的鬣狗,你連像霍默這麼可愛的狗都找不到,更別提鬣狗了。它去世這麼久以來,每每提及,我就像一位父親,痛失了引以為豪的孩子,忍不住老淚縱橫。不過,正是它的離去,讓我與原本生疏的動物變得親近,變得像親密的朋友或家人。它們不隻是寵物,它們早已成為我的家人,而我也是它們的家人。
導致霍默死亡的,除了誤食的重金屬外,更大的原因,是它太小,隻有3個月大。我可以說是它的父親,是我親手將它帶大,甚至教它如何進食。在它匆促的一生裏,我與它同吃同睡,共呼吸。失去它,就像失去自己的骨肉。如果明天濤和拿破侖離我而去,我會非常非常難過,但我知道,它們曾體會過多彩的生活——比生活在野外的任何一頭獅子都更快樂的生活。然而,霍默尚未開始它精彩的生活,就被毒死。它本擁有我,我本擁有它。但現在,這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當然,從紀錄片的可看性來說,所有的製片人都樂於拍到這樣的場麵。他們和觀眾可以看到,霍默死在獸醫手術室時,我真實不虛假的悲痛。不過,在那個時候,這些製片人很有同情心地對我說:“節哀順變。”看來,《成長·鬣狗》的拍攝應該到此結束。後來,他們給我打電話,問我是否考慮繼續拍攝《成長·鬣狗》,也許可以再找兩隻鬣狗幼崽,比如部落裏剛出生的博戈和提卡。本來是沒有打算拍它們的,不過在我同意繼續拍攝之後,紀錄片的主角就換成了它們。
我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平複失去霍默的悲痛。博戈和提卡並不是由我養大的,但由於拍攝的原因,照顧它們的海爾格帶我走進了它們的休息室。我需要忘記霍默,雖然一開始很難,但博戈和提卡用它們的方式,走進了我的心。我們用它們倆的成長過程,完成了拍攝,我也交到了兩位新朋友。許多年過去了,博戈和提卡一直在我身邊,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我永遠忘不了霍默。我從不輕易流淚,但當我第一次看到電視上播放的《成長·鬣狗》的成片時,卻好多次忍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