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最痛的痛是欺騙(3 / 3)

許多福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醫生的話不斷地回響在耳邊。沒有人及時反應,沒有人在旁照顧,沒有人……

她不是人!她怎麼可以放任母親一個剛剛手術完的人留在病房?她不過是去送華瑜而已,怎麼就去找了江城越?怎麼就丟下母親一個人?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人,到底給了她什麼?除了謊言還是謊言,所有的所有都是騙局,可她,卻差點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媽媽!

身側的拳頭越來越緊,許多福從來沒有此刻這般絕望,身體裏一陣陣的寒冷像浪潮一樣席卷而來。她低下頭,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張口欲哭,卻沒有聲音,連眼睛都是幹涸的,隻有內心無法抑製的悲愴,無聲地發泄出來。

可還是低估了一切,她以為這就已經是她這二十多年人生中遭遇的最痛苦的時刻了,直到曹愛芬在三天後經搶救無效辭世,許多福才知道,眼前這一切還不算什麼,隨後所經曆的,才是天崩和地裂,最痛苦的時候,是你根本感覺不到痛苦的時候。

許多福一個人回了雲遙鎮,收拾曹愛芬遺物的時候,看到了她壓在箱底的那本日記。紙張已經泛黃,連字跡也模糊了,可那一篇篇泣血的控訴,每個字都回蕩在胸腔中,震得她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曹愛芬在聽到帝景後,那麼反對她和江城越的來往,隻因為父親的死,並非意外,而是人為蓄意。當年的許真國,正是在帝景旗下的一家貨運公司工作,偶然發現了公司內部的黑暗交易,最終發生“意外車禍”身亡。

事實的真相沒有人知道,因為其背後的勢力太大,隻手遮天,掩蓋了所有的事實。可曹愛芬卻一直知道許真國當年的擔驚受怕,自然也知道那次車禍不是意外,可她依然沒有辦法,隻能裝傻充愣了這麼多年,隻盼著真相大白的一天。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烏雲蔽日。驟然響起一聲驚雷,隨後就劈裏啪啦地下起了暴雨,雷聲轟鳴,響徹了天際。屋子裏的燈沒有開,許多福坐在窗戶邊上紋絲不動,手裏是那本泛黃的日記,而一顆心,卻仿佛也跟著千瘡百孔了。

一道閃電而過,許多福的臉赫然清晰起來,那張曾經單純天真的臉,卻布滿了恨意。

曹愛芬的葬禮結束後,許多福便回了學校,從華瑜那搬回了宿舍。這次華瑜千方百計地挽留,可她卻絲毫不領情。末了,臨行前還回頭幽幽地望了華瑜一眼:“不知楊義浩是不是也在騙你。”

華瑜被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鬧迷糊了,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上,就奔到門邊上:“什麼意思啊?楊義浩他怎麼了?怎麼就騙我了?”

許多福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旋即,才搖了搖頭,聲音低了下去:“不知道,隨口說說的,這幾天心神不寧的。”

華瑜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許多福的頭發,“你非要回學校,我也攔不住,回去之後別亂想了,伯母現在和伯父在天上團聚了,你也別太難過,好好答辯,畢業了趕緊回報社,這可是梁主任說的。”

許多福應了一聲,轉身下了樓。

關於江城越的事,她隻字未提,所以旁人隻道她是為了母親的事傷懷,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吞。而江城越,也自從那次見麵之後,消失無蹤了。她也有拐彎抹角地問過華瑜,可她也不知道。

那段時間,唯一的好事就是論文答辯很順利,仿佛整個人都卯著一股子勁兒,幹什麼都特別拚命,大概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不那麼傷春悲秋義憤填膺吧。

臨畢業前,倒是來了件喜訊,蔣小滿和楚少君的婚禮。那丫頭片子向來都是風風火火轟轟烈烈的,閃婚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一點兒都不奇怪。倒是出乎許多福意料的是,她蔣小滿竟然是個富二代!當初和她合租的那套房子,壓根就是她爹媽給的!當時是和家裏鬧了脾氣,才一鼓作氣給離家出走了,走了兩天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住,反正沒爹沒媽管著,剛好圖個清淨。

許多福也不知道她那有錢的爹媽是怎麼同意把這寶貝女兒嫁給當小保安的楚少君的,後來參加婚宴的時候,才聽蔣小滿笑眯眯地說,她可是想盡了辦法把楚少君送到了她爸的公司下當司機,結果一來二去的,她爸也看中了楚少君的人品,總在家裏誇那小夥子好。蔣小滿看著氣候差不多了,擺了個及其扭捏的造型,嬌嗔地一句:“爸,那是人家男朋友啦!”百煉鋼也贏不過繞指柔,總之最後她爹媽都認了命。

所以說,RP好才是真的好!

許多福在婚宴上喝得伶仃大醉,還非常不給力地提前落跑。她穿著香檳色的小禮服,腳下瞪著八厘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走在五光十色的大馬路上。腳腕很痛,似乎剛才踩到石子崴了腳,她脫了高跟鞋坐到了一旁的石階上。

心,仿佛很靜,卻又仿佛很亂。她的眼前,是模糊一團的五彩光線,電光幻影的,竟不似現實。她依稀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曾經也有過這麼一個時刻,坐在路邊的石階上,看著車水馬龍,身邊有個人靠在她的脖頸處,噴出的氣息帶著熱滾滾的酒味,她推,他還是要膩歪過來,她再推,他竟直接貼了嘴唇過來。

那是她第一個吻呢,仿佛整個人都在下墜,周身便是這模糊一團的電光幻影,她隻覺得自己的身子很輕很輕,就像要飄起來一樣。

可最終,她終於知道,自己還是墜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