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第二條命(3)(3 / 3)

有人告誡我們在周末夜晚時, 不要在寬街上逗留到太晚, 怕我們會遇到危險。我們聽了以後大笑。這裏再怎麼不安全, 總不可能會比我們的故鄉還危險吧? 這裏有塔利班在街上剁下行人的頭顱嗎?我沒有告訴父母, 但隻要看到長著一張亞洲臉孔的男性靠近, 我就會心生畏懼。我以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槍。

每個星期, 我都會用Skype 跟我還在明戈拉的朋友聊天, 他們告訴我, 他們仍在教室裏為我保留了一個位子。在我中槍的那天, 老師把我的巴基斯坦研究這門課考卷帶到了班上。我考了滿分75 分,但因為我沒有考其他科目, 所以第一名仍是瑪麗克·努爾。雖然我在住院時補上了一些課, 但我還是擔心自己的進度落後。現在能跟瑪麗克·努爾互相比拚的隻剩莫妮巴了。“沒有辦法跟你一較高下好無聊喔。” 瑪麗克·努爾告訴我。

我的身體逐日強健, 但我的手術還沒結束。我的頭蓋骨仍舊未歸原處, 醫生也很擔心我的聽力。當我們去散步時, 我無法在人群中聽清父母說的話。我的耳朵裏總有一種又尖又細的雜音, 隻有我自己聽得見。

2 月2 日, 星期六, 我回到伊麗莎白女王醫院接受手術。這次幫我動刀的是一名女醫生, 名叫安文·懷特。她先把我的頭蓋骨從腹中取出, 但在檢查過後, 她決定不將它裝回去, 因為保存情況不佳,她擔心我會有感染的風險。她實施了一種叫作“鈦金屬板顱骨修補術” 的手術(我現在學會了很多醫學專用詞彙), 把一片特製定型的鈦金屬板嵌進我的頭顱, 再加上八顆螺絲, 補全了能夠保護我大腦的頭骨。

手術期間, 那位曾經醫好我麵部神經的歐文醫生也想到了一個辦法來醫治我受損的左耳鼓膜。他把一個叫作“人工電子耳” 的小型電子儀器植入我的頭顱, 靠近耳朵處, 然後告訴我在一個月之後,他們就會在我的頭上裝上外部裝置, 屆時, 我就應該能夠聽得見聲音。我在手術室裏待了五個小時, 動了三個手術, 但我不覺得自己經曆了什麼大手術, 而且我在五天之內就住回了公寓。幾個星期過去, 當我的耳朵後麵裝了接收器後, 我的左耳第一次聽得見畢畢的聲音。一開始, 任何聲音聽起來都像是機器人在說話, 但很快地,情況變得愈來愈好。

我們人類從來也不會意識到真主有多偉大。他賜予了我們一顆超凡的腦袋和一個敏感纖細、充滿慈愛的心胸; 他賦予了我們雙唇,讓我們能言語, 並表達我們心中的感受; 他賦予了我們兩隻眼睛,讓我們能看見世界的七彩與美麗; 他賦予了我們一雙腿, 讓我們能走在生命的路上; 他賦予了我們一雙手, 來為我們工作; 他賦予了我們一個鼻子, 讓我們能嗅到各種奇異芬芳; 他賦予了我們兩隻耳朵, 讓我們能聽見關愛的字句。正因為我找回了自己的耳朵, 才知道人的每一個器官具有多麼強大的能力。除非有一天, 人們失去了它, 才會明白它的重要。

我感謝阿拉賜給我認真的醫生們, 讓我康複。我感謝阿拉將我們帶到這個世界, 讓我們在這裏掙紮求生。有些人選擇了正確的道路, 有些人則走上了歧途。一個人開槍射出子彈, 子彈擊中我, 在一秒之內使我的腦袋因積血而腫脹, 偷走了我的聽覺, 還切斷了我左半邊臉的神經。而在那一秒之後, 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們為我的生命祈禱, 還有最傑出的醫生們幫我找回了自己的身體。我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在我心中, 我唯一的渴望就是幫助他人。這和得獎與否或金錢無關。我總向真主祈求: “我想要幫助別人, 請賜予我這樣的能力。”

一名塔利班在一輛校車上近距離向三個女孩開了三槍, 卻沒有一個人死亡, 這聽起來的確不像是真的。人們說我“奇跡般” 地複原了。我那中了兩槍的朋友夏息雅申請到了位於威爾士的大西洋聯合學院的獎學金, 也來到英國念書了; 而我希望卡內的申請也會順利。我知道是真主讓我免於踏入墳墓。這讓我覺得, 我現在的人生其實是我的第二條命。人們祈求真主饒我不死, 而我自己, 卻是因為一個理由活下來的———我要用這條命來幫助別人。當人們在討論我是如何中彈以及當時所發生的情況時, 我會覺得那是馬拉拉———一個被塔利班槍擊的女孩的故事, 我一點也不覺得那個故事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