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針對我的威脅出現之後, 母親希望我不要再到處走, 並堅持要求我搭人力車上學, 下課就搭巴士回家, 徹底忽視我走路回家隻需五分鍾的事實。巴士把我送到通往我們街道的階梯前方, 然後放我下車。我們鄰裏有一群男孩常在那附近閑晃。有時候, 一個名叫哈魯恩的男孩會跟他們一起玩。他比我大一歲, 以前也住在我們那條街上, 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做遊戲。一天, 他告訴我他愛上我了。但後來, 我們的鄰居薩芬娜的一個漂亮的表妹搬來, 他便轉而愛上了她。當她告訴他, 她對他沒興趣後, 哈魯恩又把注意力移回了我身上。這件事發生之後, 他們就搬到了另一條街上, 我們則住進了他們的房子。然後, 哈魯恩離家, 去軍校念書。
他假期時回到故鄉。有一天, 當我從學校回家時, 發現他在街道上晃蕩。他跟蹤我回家, 並將一張紙條放到大門旁我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我請一個小女孩幫我拿到紙條, 上麵寫著: “現在你已成了名人, 我依舊愛你, 也知道你愛我。這是我的號碼, 打給我。”我把那張紙條拿給父親。父親很生氣, 當即打電話給哈魯恩,告訴他, 自己會將這件事情告訴他的父親。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哈魯恩。在這件事後, 男孩們不再在我們居住的街道上玩耍。但是,有一個與阿塔爾一起玩的小男孩每次隻要一看到我經過, 都會暗示性地呼喊: “你覺得哈魯恩怎麼樣?” 我受夠了。有一天, 我讓阿塔爾把那個男孩帶進來, 生氣地對著他大喊。從此之後, 他不再那樣說了。
在我和莫妮巴又和好了之後,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她。她對待男孩子們總是十分謹慎, 因為她的兄弟們隨時都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有時候啊, 我真的覺得當個《暮光之城》裏的吸血鬼比當個斯瓦特女孩簡單多了。” 我歎著氣說。但說真的, 如果被男生騷擾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問題的話, 那也真不是什麼大問題。
20誰是馬拉拉?
夏末的一個清晨, 父親正準備出門去學校時, 注意到那幅由卡拉奇的一所學校送給我們的, 上麵畫著我注視天空的畫像, 不知為何, 畫像的位置斜了。他很喜愛那幅畫, 所以將它掛在他的床頭。
看見畫上心愛的女兒在自己的眼中扭曲, 使他心生不祥的念頭。“請幫我把它掛好。” 他請我母親幫忙, 聲調異常尖銳。
在那同一個星期, 一天, 我們的數學老師夏息雅小姐來到學校時, 顯得極度驚慌失措。她告訴父親, 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 我來到學校時腿部嚴重灼傷, 而她盡力想保護我。她懇求父親煮一些米飯, 分發給窮人。因為我們相信, 如果你送別人白米, 就連螞蟻或小鳥都能吃到掉在地上的碎屑, 因此都會幫我們祈禱。父親用金錢取代白米, 她見狀心緒更加煩亂, 堅持說這兩種做法的意義根本不同。
對夏息雅小姐口口聲聲說的“預兆”, 我們一笑而過, 但我也開始做噩夢。我沒有和父母親們提起過這些夢。但每次出門, 我都擔心持槍的塔利班會忽然出現在我麵前, 或者朝我的臉上潑硫酸, 他們對阿富汗的女性就是這麼做的。我特別害怕那些通往大街的階梯,就是那些男孩們過去常常流連的地方, 有時候, 我覺得自己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 或覺得恍惚看見人影潛進附近的陰影中。
跟父親不同, 我嚴加防備。晚上, 我會等到家中所有人———母親、父親、兩個弟弟、住在我家裏的其他家族成員, 以及留宿我家的故人訪客———都睡了, 然後起身, 檢查每一扇門窗是否鎖緊。我會走進院子, 確定大門已經上鎖, 接著逐一檢查每一個房間。我的房間位於屋子的前半部, 房裏有很多扇窗戶, 我會把窗簾都拉開。
我希望隨時掌握周遭的所有動靜, 但父親勸我不要這樣做。“如果他們真想殺我, 那麼他們早在2009 年時就下手了。” 但我擔心有人會在屋子的外麵架設梯子, 爬過牆頭, 打破窗戶, 闖進我的房中。
在夜裏, 我經常長時間禱告。塔利班認為我們不是穆斯林, 但我們的信仰是確確實實的。我們比他們更相信真主的存在, 而我們也相信它會保護我們。我喜歡誦念摘自《古蘭經》的句子。這些詩句非常特別, 我們相信, 如果你在夜裏念誦三次“夏亞烏丁”, 惡魔便沒有辦法入侵你的家; 如果念誦五次, 你所居住的街道就會平安;如果念誦七次, 整個區域都能得到神的庇佑。所以我會念誦七次甚至更多次。接著我會向真主祈禱: “請保佑我們。保佑我的父親及家人, 保佑我們的街道, 保佑我們的鄰裏, 保佑整個斯瓦特。” 然後我會說: “不, 請保佑所有穆斯林。” 然後是, “不, 不隻是穆斯林; 請保佑全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