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死亡之穀(8)(2 / 2)

終於, 所有人都準備就緒了。母親、父親、外婆, 我的堂兄和他的太太及寶寶, 還有我那兩個弟弟, 全都擠進阿富紮醫生的廂型車後座, 車上還有他的太太與小孩。有些小孩坐在大人的膝上, 更小的小小孩則坐在小孩的膝上。我比較幸運———薩芬娜家的車上人數比較少, 但我因為失去了自己的書包而心情沮喪。因為我把書本分開打包, 而現在我隻能眼睜睜地拋下它們。

我們分別從《古蘭經》中挑出一些章節, 並做了一個特別的禮拜, 以求保護我們甜蜜的家園與學校。然後, 薩芬娜的父親發動汽車, 我們就這樣慢慢駛離了我們的街道、家園、學校, 離開我們的小世界, 走進未知。我們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會再見到我們的故鄉。

從照片上, 我們看到過軍隊在一次對抗巴焦爾武裝分子的行動中,將一切碾平。我們覺得, 我們所熟悉的一切都將被摧毀殆盡。

街道上擁擠不堪。我從未見過人們如此驚慌失措。汽車和人力車到處都是, 騾車及卡車上也滿載人和行李。甚至還有一家人全部擠在一部摩托車上, 搞得全家人都在努力維持車的平衡, 使其不致翻倒。更有數以千計的人徒步逃離, 隻是把衣物塞進背包裏, 背著就走。這看起來很像是整個河穀在集體搬遷。有些人認為普什圖人是一支早已失落的以色列部落的後裔, 麵對此情此景, 父親則說:“看起來, 我們就像是要離開埃及的以色列人一樣, 但我們缺了摩西領路。” 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 他們隻知道他們必須離開。這是普什圖人史上最大的一次移民潮。

正常情況下, 要離開明戈拉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但是, 塔利班砍倒了幾棵巨大的蘋果樹, 擋住了部分去路, 因此, 所有人不得不擁擠在同一條道路上。現場真的是人山人海。塔利班持槍在道路上巡邏, 也在建築物的屋頂上設置了哨卡, 監視著我們。他們命令群眾把車排成一列, 而他們用來發號施令的, 不是哨笛, 而是武器。

“塔利班交警。” 我們試著用玩笑來打起精神。隔著差不多的距離,我們接連通過軍隊與塔利班的檢查哨。看起來, 軍方再一次沒有注意到塔利班就在他們眼前。

“可能他們視力太差,” 我們大笑著說, “差到看不見塔利班的人。”

車輛的擁塞造成道路擁堵。旅途漫長, 我們全身濕黏黏地擠在一起。通常, 汽車旅行對於我們這些很少出門的孩子來講, 不亞於一場探險。但這次不同, 每個人都很沮喪。

在阿富紮醫生的汽車上, 父親正在跟媒體朋友通話, 來給這場河穀版的《出埃及記》做實況評論。母親一再要求他壓低音量, 擔心塔利班會聽見他的聲音。父親的嗓門很大, 母親常開玩笑說他根本不用打電話, 用喊的辦法對方就可以聽得到。

我們總算穿越了馬拉根德的山隘, 把斯瓦特拋在了身後。天色向晚時, 我們抵達馬爾丹, 這是一座悶熱而繁忙的城市。

父親不斷對每個人強調: “過幾天我們就能回家了。一切都會安然無恙。” 但我們知道這不是事實。

馬爾丹已經有好幾個由聯合國難民署(UNHCR) 提供的白色帳篷組成的巨型營地, 就像那些在白沙瓦提供給阿富汗難民住的一樣。

我們不打算住進營地, 那不是個好主意。有近200 萬人逃離了斯瓦特, 你不可能把200 萬人塞進那些營地裏。就算我們真能找到一頂帳篷, 那裏麵也是悶熱難當。而且據說各種疾病, 比如霍亂疫情,已經開始散播。父親說, 他聽到傳言, 有些塔利班甚至會躲在帳篷裏, 借機騷擾女性。

那些有辦法的人會住進當地人的家裏, 或者跟親友共住。令人驚訝的是, 馬爾丹與鄰近小鎮斯瓦比的居民居然收容了3/4 的ID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