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死亡之穀(7)(3 / 3)

會議以朗誦《古蘭經》的一個章節《勝利之章》揭開序幕, 接著是分別來自河穀地區五個區域———科希斯坦、馬拉根德、香拉、上迪爾及下迪爾———的領導人發表講話。他們都激情澎湃, 因為每個人都希望被選為所在地區的“埃米爾”(amir, 中文譯“埃未爾”, 指伊斯蘭國家對上層統治者、王公、軍事長官稱號), 如此一來, 他們就可以擔負起施行伊斯蘭教義的責任。後來, 這些領導人不是被殺, 就是被關進大牢, 但在當時, 他們滿腦子充斥的都是權力的欲望。因此, 他們的話語聽起來充滿權威性, 誌得意滿, 如同在慶祝先知終於征服了麥加一般。不過, 區別是, 先知當時的演講內容是關於原諒, 而非殘酷的勝利。

接下來, 蘇菲·穆罕默德出場了。他年紀很大, 看起來健康狀況欠佳。他算不上一名好的演說家, 斷斷續續囉唆了45 分鍾。他的演講內容完全出乎大家的預料, 仿佛嘴巴裏裝著的是別人的舌頭一樣。他形容巴基斯坦的法院“很不伊斯蘭教”, 並說: “我認為西方的民主政治是異教徒妄加在我們身上的一種體製。”

對於教育, 蘇菲·穆罕默德一句話也沒提。他沒有要求塔利班放下武器, 離會堂遠一點兒。相反地, 他似乎在要挾整個國家。“等著吧, 我們要來伊斯蘭堡啦!” 他大喊道。

我們都很震驚。就如同將冷水潑向熊熊燃燒的大火, 火焰忽然熄滅了, 人們極度失望, 並開始咒罵他: “那個惡魔在說些什麼? 他不是在尋求和平, 他要的是更多的殺戮。” 我母親說得最好。她說:“他本來有機會成為一名曆史英雄, 但他放棄了。” 我們走在回家路上時的情緒, 正好與我們出門要去參加集會時的感受完全相反。

那天晚上, 父親接受新聞頻道訪問。他告訴卡姆蘭·汗, 人民原本高度期待, 現在則失望透頂。蘇菲·穆罕默德沒有做他該做的事情。他本該通過演講呼籲彼此和解, 終結暴力, 以促成和平協議的最終實現。

對於所發生的事情, 民眾提出了各種不同的陰謀論。有些人說蘇菲·穆罕默德瘋了。其他人則說他被要求發表這場演說, 同時受到了恐嚇: “如果你不照此辦理, 將有四五名自殺式炸彈襲擊者把你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炸成碎片。” 人們說在演講開始之前, 蘇菲·穆罕默德在台上顯得心事重重。他們口中咕噥著那些幕後的黑手和看不見的勢力。“有什麼差別嗎?” 我心想, “重點是, 我們已經變成了一個塔利班國家。”

父親的生活又開始忙碌起來, 他四處參加研討會, 告訴大家塔利班給我們帶來的問題。一次會議上, 我們省的新聞部長說, 塔利班化是國家政策帶來的結果: 我們訓練出這些武裝分子, 把他們送往阿富汗, 起初對抗蘇聯人, 接著對抗美國人。“如果最初我們沒有在外國勢力的支持下, 把槍支放進這些伊斯蘭學生的手中, 我們現在就不用麵對這場發生在部落區與斯瓦特的大屠殺了。” 他說。

很快地, 情況逐漸明朗, 美國人一開始對這份協議的看法是正確的。塔利班認為巴基斯坦政府已經投降, 因此他們可以為所欲為。

他們湧入布納(Buner, 位於斯瓦特東南方的一個地區, 距離伊斯蘭堡不過100 多公裏)。布納的居民一向排斥塔利班, 但地方當局命令他們不得反抗。當武裝分子持火箭炮和槍支抵達時, 警察棄守崗位, 宣稱塔利班擁有“精良的武器”, 人民也跟著逃離。塔利班在所有地區都設置了遵循伊斯蘭教義的法庭, 並通過清真寺的布道呼籲當地年輕人加入他們的行列。

就像他們在斯瓦特的所為一樣, 他們焚燒電視、繪畫、DVD 和錄像帶。他們甚至控製了一個蘇菲派的聖人的聖殿———皮爾·巴巴,這是一個朝覲的地點。人們造訪此地, 祈求心靈上的引導、治療病痛, 或者祈禱子女婚姻的幸福。但現在這裏被上了鎖, 閂上大門。

住在巴基斯坦南部地區的人民非常驚慌, 因為塔利班已逐步進逼首都。似乎所有人都看過那段錄影, 影片中穿著黑色罩袍的女孩不停被鞭打, 她問道: “這就是我們想要的巴基斯坦嗎?” 武裝分子殺死了貝·布托, 炸掉了國家最著名的旅館, 利用自殺式炸彈襲擊者發起攻擊, 殺掉了數以千計的人。他們到處砍人的頭, 毀掉了好幾百所學校。軍隊和政府還要忍受多久才會尋求反擊?

在美國華盛頓, 總統奧巴馬所領導的政府剛剛宣布要增派兩萬一千名士兵進入阿富汗, 以扭轉對塔利班的戰局。但現在, 比起阿富汗, 他們對巴基斯坦有更多警戒。不是因為像我這樣的女孩或我們的學校, 而是因為我們國家擁有超過兩百枚核彈頭, 而他們很擔心這些核彈頭的控製權會落在誰的手上。他們考慮停止數十億美金的經濟援助, 改以增派士兵代替。

5 月初, 軍隊展開了“真理之路行動”, 以驅逐在斯瓦特的塔利班。我們聽說他們利用直升機, 在北部山區空降了數百名突擊隊隊員。駐紮在明戈拉的士兵也增加了。這一次, 他們要徹底掃蕩這座城鎮。他們用麥克風喊話, 要求所有居民都暫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