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背過臉說:“你就別多問了,給你問了又怎樣。”
阿荷焦急地咬了咬下唇想到了什麼:“是不是副鎮長他……”
主任不等她把話說下去:“既然你知道,我也沒什麼話可對你說的,你照著辦吧。”
阿荷急忙走到主任的正麵,以哀求的口吻:“主任,你別炒了我,我靠它吃飯啊,要不我不要今個月的工資……主任,求你在副鎮長麵前說說話,別把我炒了啊!”
主任一臉無可奈何地搖了一下頭說:“阿荷,我哪有多大的資格和副鎮長說情呢,我會補今個月的工資給你的。”
阿荷失望地呆在這裏一言不發。
主任多少同情地看了看阿荷一眼,揮揮手說:“你走吧,我已經找了別人頂替你了,出去後你把工作服和三輪車留下來,同時阿標會發給你今月的工資,你出去吧。”
阿荷失魂落魄地開門出去。
林國標已在門口等著她。他手上拿了一個稍鼓的褐色信封。
他冷冷地說:“拿著!”
阿荷慢騰騰地接過信封,沮喪地向門口走去。
林國標在身後忽然喝住她:“喂,脫下工作服!”
阿荷遲鈍了兩秒鍾,才慢慢地把身上的工作服脫下來,放在近旁的桌麵上,然後失落地走出門口。她走到停放在車棚下的三輪車旁,帶著不舍伸手撫摸三輪車的車頭架。
林國標不知在什麼時候依著門檻站,他惡狠狠地朝阿荷喊:“你快走吧,摸什麼摸!”
阿荷滿懷委屈地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淚水,緩慢地繼續向大門口走去。
夕陽靜靜地照著她走在大路上的落魄的身影。
十
傍晚時分,伍萍拿了一件毛衣匆匆地從屋子裏跑出來,一邊對著正在準備騎上電動自行車的爸爸喊:“阿海,等等,把這件毛衣帶上,晚上可能會刮風。”
吳海皺了皺眉頭下車來:“不用,我穿的夠。”
“帶上不壞,有防備總比沒防備好。”伍萍說著硬把毛衣塞到車頭籃裏。
吳海執拗不了伍萍隻好接受:“行,我帶上。”又跨上電動自行車。
伍萍這時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朝屋裏喊:“海萍,拿兩個蘋果出來。”
“哎!”吳海萍在屋裏應了一聲,然後左右手各拿著一個蘋果從屋裏奔跑出來,跑到媽媽跟前,“媽媽,給。”
伍萍接過蘋果又放到吳海的車頭籃裏。
吳海再一次皺上眉頭說:“給我蘋果幹什麼,我剛才飯後不是吃過了嗎?”
伍萍說:“好讓你在值夜班時吃,同時多吃水果又不壞的,帶上帶上。”
吳海萍在一旁幫腔:“對啊,爸,你就帶上吧。”
“好,帶上。”吳海蓋上車頭籃後,扭開電源緩緩地駛出街門。
伍萍追上幾步,站在街門邊,往爸爸駛去的方向喊:“駛慢點,記住打車頭燈。”
吳海萍看著伍萍笑了。
伍萍返回身看見女兒在笑,受了感染似的也笑了問:“海萍在笑什麼?”
吳海萍輕輕地搖了一下頭:“沒笑什麼啊。”
伍萍用手指輕柔地點了一下吳海萍的前額:“古靈精怪!”
“哪有!”吳海萍撒嬌地挽著媽媽的手肘與媽媽並肩走向屋裏。
過些時候,在廚房裏的伍萍拿著一把湯勺將瓦罐裏的藥湯盛到一個不鏽鋼的保溫壺裏。
吳海萍則剛剛洗完澡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走進廚房,看見媽媽已經盛完藥湯蓋上保溫壺的蓋子準備往外走,她奇異地問:“媽媽,你拿這壺熟地當歸水去哪裏?”
“你記不記得我有個工友叫阿珍?”伍萍問。
吳海萍想了想說:“記得,就是上禮拜送給我們一籃生菜的阿珍阿姨。”
“就是她,下午在上工的時候她突然暈倒,我見煲給你的熟地當歸水有多,就盛出一些來送給她補補身子。”伍萍說。
“原來這樣。”吳海萍說著發出些感慨,“環衛工的工作可真是勞累!”
伍萍沉默了一會兒,淡然地說:“勞累確實勞累,隻能咬緊牙幹下去,有時候就沒有他法。”
媽媽的話揪動吳海萍的心,她性急起來:“那就索性不幹,芬姨不是已經幫媽媽你找到另一份工作嗎?”
伍萍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海萍,你還是不懂。”
“媽媽你總是不跟我講明白,我怎麼會懂!”吳海萍不滿地說。
伍萍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說:“這份環衛工是不好,但它好在為我們承擔了城保(城市退休社會保險),等我退休了每月能拿六百多的退休金。”
吳海萍聽了媽媽的解釋則不以為然道:“媽媽,你貪求這麼些退休金幹什麼,以後我一定會贍養你和爸爸的!”
伍萍微笑了:“傻孩子,媽媽不是要貪什麼,媽媽隻是不想老了以後加重你的負擔。行了,別說了,你等一會兒喝完熟地當歸水後就上床睡覺吧,不用等我門。”說著拿上保溫壺往外走。
吳海萍用手背擦著酸溜溜的鼻子跟上幾步,對著即將走出街門的媽媽的背影喊:“媽媽,你早點回來!你帶了鑰匙了嗎?”
伍萍回了一下頭對女兒做了個回去的手勢:“我帶了,你回屋裏吧。”她走出了街門。
一聲接連一聲的咳嗽從一間老舊的瓦房裏傳出來。伍萍拿著保溫壺出現在這間瓦房門口前的台階上,然後探耳聽了一下裏麵的動靜。這時咳嗽聲中夾雜著小孩子低低的抽噎聲。
伍萍靜聽了一會兒,才敲門。
在伍萍連續地敲了三次門後,門方從裏麵慢慢地打開。把門打開的正是阿珍。
阿珍看見來的是伍萍,有點兒意外了:“阿萍,你怎麼會在這時侯到我家來,是不是你幫我掃了地叫我要——”說到這裏有意地把話咽回去了了。
伍萍頓時會意過來:“瞧你說的,我幫你就是幫你,完全沒有別的。”隨後舉了舉手上的保溫壺說,“我今晚來就給你送來熟地當歸水,要你補補身子。”
阿珍立即感動地語塞著看著伍萍。
伍萍笑了笑:“怎麼不讓我進屋坐一坐嗎?”
阿珍回神來,忙說:“當然不是,來,進來坐。”一邊拉著伍萍的手走進屋裏。
正這時侯,又一聲接連一聲的咳嗽響徹隻有幾米平方的廳堂,咳嗽聲明顯地在一間昏暗的小臥室裏傳出來。
伍萍問:“你老公近來怎樣?”
阿珍低沉地說:“能怎樣,一直躺到今天,現在還得了肺炎,脾氣暴躁得很啊。”
伍萍握了握她的一隻手安慰著:“沒事的,你要看開點,明仔還小呢。”
阿珍點了點頭:“我知道。”說著為伍萍搬來一張矮竹椅。
伍萍坐下來後,才向四周看了一下。小小的廳堂裏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除了一台小彩電,也沒有多餘的家電。
這時候,小男孩的抽噎聲從同一間臥室裏傳出來。
伍萍問:“明仔也睡在裏麵嗎?”
阿珍已搬了另外一張竹椅坐到伍萍的身邊說:“是睡在裏麵。”
伍萍立刻皺著眉頭說:“這樣不行啊,你今晚必須將明仔和你老公隔開,肺炎可能會傳染的。”
阿珍聽了多少有些詫異,但無奈地說:“也沒辦法啊,你是看見的,我家哪有多出一間房間來。”
伍萍想了想說:“不然在廳裏用床板再搭一張床,或者暫時把明仔放在娘家住一段時間。”
阿珍同意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
伍萍這時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對了,我差點忘了,阿珍你覺不覺得下午這堆垃圾有問題?”
阿珍被伍萍突然一問有點茫然了:“什麼問題?”
伍萍分析說:“不像是你負責路段的人家傾倒的。”
阿珍想了想告訴伍萍:“這我沒有多大留意。”
伍萍則肯定地說:“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可以斷定是有人在別處故意運來倒在你的路段的。”
阿珍聽了立即惱怒起來了:“究竟是哪個沒良心的,我一向做事自問沒有惹到誰呀!”
伍萍撫慰她說:“你先別生氣,我們想想辦法把那個可惡的人逮住。”
阿珍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怎樣逮?”
“那我們要好好想一想辦法。”伍萍臉上現出凝重的神色開始思考。